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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深夜專欄作家——姚斌奕《戲子有情》

《還世界一個真相》

《還世界一個真相》 劇集:Chernobly 核爆家園主題:還世界一個真相人類近一百年來對核子能源的依賴,特別是電力,已到了一種必然的階段。逐漸升級的核廢料處理技術,使得這種產值絕高,但隱憂也極大的方法,正慢慢步向更安全環保的境地。只是有句話說得妙:「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有人替你負重前行」,尤其在如今這麼個能源敷用得心應手的年代,或許我們都不該輕易遺忘那次人類史上殺傷力最強、擴散面積亦最大的核電廠失控事故——所謂的「車諾比大爆炸」。很慶幸美國HBO電視網於2019年斥資拍攝了相關題材的五集迷你劇,一部以第115屆諾貝爾文學獎得主Svetlana Alexievich的紀實書《Voices of Chernobly 車諾比的悲鳴》為藍本,由瑞典老牌導演Johan Renck 精心打造的神作,就筆者的觀看經驗而言,劇組團隊是確切做到了在二次創想之余,仍精准表達出原本精神的高度。特別是描繪災區百姓如何於鐵幕蘇聯的強勢統治下,被無謂之政治議程拖至哀鴻遍野的部分,透過個體的情感流動,其整體表現張力可說是已達到了「警世恆言」般的效果。相對於其他有關此課題的影視作品,與其簡單地去回溯整個車諾比事件,作者阿列科耶維奇則是花了三年多的時間,去一一尋訪那些災難親歷者或他們的遺孀。之間,她將受害人的口述經歷集結成書,又在二十二年後被Johan導演翻拍成短劇,至此,這一男一女終為世界拼湊出了一幅或許是最接近災難真相的藍圖。時為1986年4月26日,位於前蘇聯烏克蘭共和國境內的車諾比核電廠發生了反應爐破裂事故,這是是首例被國際原子能機構評為第七級別的特大災害,其肇因主要是基於操作人員訓練不足,導致後備供電系統故障,結果使得反應堆功率急遽上升十倍,最終即釀成了流毒4762平方公里,大量高能量輻射物質覆蓋大氣層的驚天一爆。從兩名當下分別擔任消防員和清理人的罹難者視角中,我們理解到每每一個極權機構想要掩蓋錯誤時,無獨有偶的,官僚們都總會雪藏起那反映事實的科學報告,並且開始應用一些對災難完全無益的伎倆去處理事件,比如無限放大英雄主義,或者繼續欺瞞災難的嚴重性以尋求政治折衷——總的一句,比起人命關天,於這群人眼中,仕途能否延續會是更優先的考量。然事實卻是,再雄偉的藉口,對任何所造成的傷害都只會是於事無補,就像十載前才剛重演的日本福島核災,時任總理大臣的拖沓態度便引起了舉國人民的撻伐——這不禁令筆者聯想到了還在我國東海岸營運的萊納斯稀土廠,同樣是會衍生大量放射性物質的特種工業,但相比起日本,大馬政府的危機管理經驗卻是近乎空白,故此萬一真有意外,想必其污染層面也會是更大更廣更致命的。話說到這裏,請容我先為各位科普一下輻射物質對生物體所能產生的破壞性:「輻射物質最可怕之處在於其無色無味無聲無形,而遭輻射所汙染的地方將表面一切如常,幾乎無適當的測量儀器則難以發現它的存在。所以,我們只能由受害者的結果來理解傷害,從以得知除了爆炸和洩露的瞬間震撼以外,接下來那看似安靜的輻射雨,才是真正的殺手鐧,並且還是溫柔的殺,慢慢地殺,直至災民的皮膚開始脫落溶解,直至身體再無法造血,直至甲狀腺炎病變成急性癌癥,直至無數的畸形兒出生後,人們興許才能確認那往後千年的荒蕪已是註定,因為根據物理定律,放射性元素是不可能被消除或弱化的。」以下是一段劇中角色批判蘇共救災失能的獨白節錄:「在核反應堆融化了的屋頂上,高輻射的干擾令世界上最先進的機器人也無法正常工作。於是,最可靠的就是那些士兵,他們被稱作綠機器人。以至於當時流傳過這麽一個笑話,在核電站的屋頂上,美國機器人工作了五分鐘就失靈了,日本機器人也是一樣。但俄羅斯機器人卻在那兒足足工作了兩個小時!然後,大喇叭裏傳來一道命令——二等兵伊萬諾夫!你可以下來抽根煙,休息一下了。之間,多達數十萬的軍事和準軍事化人員被派往車諾比地區,其中有3600名士兵在反應堆的屋頂上幹過活。他們幾乎都沒有什麽周全的防護設備,即便有一些也常常滿不在乎地棄之不用。有時,政府事前許諾的汽車和公寓會被偷偷遺忘;事後,政府又像借貸人一樣將這些人拋在腦後,只是等著在他們死後,好用他們的名字來為街道和學校命名。但他們對此並無太多的抱怨。這些人都是在一種特殊的文化背景下成長起來的——追求成功和功績的時代文化。他們把自己當作祭品獻給了國家和人民。若干年後,當他們湊在一起——如果他們還活著的話——談論工作詛咒老闆。但幾杯伏特加下肚後,國家的命運和宇宙的結構就成了唯一的話題:我們談論戈爾巴喬夫、葉利欽還有斯大林。我們的國家是不是一個偉大的帝國嗎?我們能夠打敗美國人,我們的宇宙飛船更可靠?好吧,車諾比是爆炸了,可是第一個進入太空的人類還是我們蘇聯人啊!」同樣的,如今居住在稀土廠周遭的關丹居民,他們不也是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的狀況下,去直接面對汙染的嗎?但這還不是最諷刺的,看看官方一向的處理方式——始終如一的粉飾太平,堅稱幾乎檢測不到任何放射性物質,可一名國際原子能機構的研究員卻發現,伴隨每噸稀土的產出,將造成300毫倫琴輻射物的洩露(人類身體能抵受的最高劑量是45倫琴),然而,執政者關注的卻是他們的金權穩定——於是這群老爺總會在需要談論物理及化學定律時,去製造種族課題賴轉移目標,走筆至此,想必大家都已心裏有數——這不僅僅是缺乏核輻射防護技術所將帶來的貽害,相對的更是整個國家價值體系的崩壞,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一首半島將來的預言詩——猶似本劇一開始便登場的台詞:「謊言的代價是什麼?並不是我們會錯把謊言當成真實,真正危險的是,如果我們聽了太多謊言,就再也認不清事實了。」但謊言的本質到底又是何物呢?是對人民說一切受到控制的領導人,是替資本財團背書的所謂「專家」,還是那一份份符合各方利益的科研報告呢?「真正可怕的是人們開始妄想,妄想他們的勝利。你可以阻擋訊息、真相,但你沒辦法阻止核燃料同位素的污染,就像真相一樣。」《Chernobly》的編劇Graig Mazin如是說。 #BooKu#深夜專欄#戲子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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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燈》

《傳燈》 電影:一代宗師主題:傳燈讓全世界看見自己三十年間且試且走,融會貫通出來的成果,乃是王家衛導演拍攝《一代宗師》的初衷。其編劇為另一位同樣耗費半生鑽研「武術」與「武林」的影壇痴人徐皓峰,再加上老搭檔梁朝偉,和張震、張晉、章子怡等戲精的連決演出,該片注定會是一部既抓緊藝術呈現,又緊貼商業節奏的作品。以二十世紀初詠春拳大師葉問(梁朝偉飾)的傳奇生涯為底色,王家衛和徐皓峰巧手轉化開了電影里更深層的現象探討——目前大中華圈,特別是大陸和港台人民彼此意識形態間的爭端。這一點尤其集中反映在葉問與北派大宗師宮羽田(原型宮保森,王慶祥飾)的一場較量戲碼中,他是華夏四大內家拳法里的其中兩系,八卦和形意的掌門人,並且身兼全國武術會的會長,而此次輕裝下廣東,為的就是要考驗該地武林的能耐,亦打算將領袖衣鉢過度給向來被邊緣化的南派武人。只是宮羽田的形意拳傳人,大弟子馬三(張晉飾)太過霸道,靠著天生克制外家橫練功夫的內家心法,他一人連敗洪拳、白鶴等多家門派,直至近身短打接近無敵的詠春葉問出手,宮羽田終於找到了能化解彼時南北分離常態的人選,當中佛山金樓約戰葉問的一幕,他建議不動刀兵來場文鬥,用一顆面餅代表中國,叩問對方:「拳有南北,國有南北嗎?」宮羽田急欲看見的是葉問之氣度,他想瞧瞧年輕人到底是否有著族群對立的狹隘思維,結果葉問的答案超越了國本概念,他掰開了那塊餅,笑著說道:「國有南北,人有南北嗎?」「功夫若然使得,南拳又何止北傳?」,在他的認定里,武術作為文化的一種,是不分種族國界的,此處葉問的超前姿態映照出了王家衛導演的藝術觀——好的作品去到哪怕天涯海角也會廣受認同,他是希望該款漸漸消逝的「香港精神」能被再次拾回,其中寓意不可謂不深邃厚重。與他的許多前作相呼應,王家衛籍《一代宗師》二次總結了他早期的一些敘事創想。譬如四大內家拳中的「八極拳」傳人一線天(原型劉雲橋,張震飾),他捨棄國民黨軍統特務的身分避居港島,這樣的角色設定便很有《東邪西毒》里歐陽峰隱於大漠的意味。一線天號稱「千金難買一聲響」,編劇徐皓峰說世上能擋住他剛猛發勁的武者不出五個,要他亮真功夫比登天還難,即似《東邪西毒》一片中的白駝山西毒,那些在他荒野客棧里反反覆覆的殺手或高人,除了桃花島主黃藥師外,恐怕也沒誰見識過他「蛤蟆功」的厲害。而葉問就曾與一線天有一合之緣,某個程度來講,他可以是東邪的另類詮釋。一樣的游離於正統武林,一樣的與兩個女人半生牽扯。他不負妻子張永成(宋慧喬飾)的情義,卻也深深迷戀著宮羽田的女兒宮二小姐(章子怡飾),只唯一的分別是葉問比黃藥師有原則,他到底沒讓自己拋妻棄子,墮入「醉生夢死」的困境。說他像東邪,實則王家衛又將其餘前作人物身上之特點,暗暗賦予了這個角色。葉問四十歲前放浪不羈的性格,與《花樣年華》和《2046》里的周慕雲有著異曲同工之效,看他對武術和情感的灑脫,滿滿的虛無主義烙印其上,就似《年華》里周慕雲與蘇麗珍那「無法實踐且曇花一現之愛欲」的拷貝,葉問和宮二的神交戀情,在武俠敘事的背景上,只會更加疏離與純粹。練武得德行兼修,這是所謂「功夫」的底線。宮二前半生一句:「這輩子,我成不了像我爹那樣一天一地的豪傑。可我不圖一世,只圖一時。 給你看六十四手,是讓你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拳不能只有眼前路,沒有身後身。希望你可以舉一反三。 千古無同局,葉底是否能夠藏花,有機會我們再印證。 你來,我等著。」後半生一句「實話說,葉先生,我心裡有過你」——道出了武者在大是大非前的心志,因此宮二哪怕再愛葉問,但凡聽見了師兄馬三弒師弒父的惡行,她便義無反顧的拋下包括姻緣、前途、乃至性命在內的一切,去追尋仇人清理門戶。火車站前白雪紛飛,宮二盯上馬三,八卦掌對上形意拳,一者游身取巧,一者步步進逼,她最終還是以「葉底藏花」勝了「脫槍為拳」半招,格殺不願更不懂「回頭」的師兄。還記得戲剛開始時,宮羽田教訓馬三的一幕,老人家說形意拳的絕招叫「老猿掛印」,重點在於身後一線的崩勁殺手,好比刀鞘裡的白刃,一露鋒芒便得見血,唯可惜馬三野心太盛,他至死仍領略不了「退一步」才有餘地致勝的哲思。緊接跟隨著大時代的步伐,中華大地進入了抗日戰爭期。這時的葉問剛滿四十歲,國破家亡的慘況令他停止了對散漫和虛無的沈溺,此刻按筆者的意會,葉問的待人處事大有從「周慕雲」之浪蕩,蛻變成《東邪西毒》中「洪七」之大勇的趨勢。且聽聽他那向日軍喊出,震耳聵聾的那段話:「提攜我發達,幫我斷窮根。我四十歲之前未窮過。??國難當頭,困難人人有,窮啲冇所謂,但我嗰人飲慣珠江水,呢啲日本米,我食不慣。」這不正就是北丐洪七公諷刺西毒歐陽峰的對白延伸嗎?「為了一個雞蛋而失去了一根手指,值得嗎?不值得!但是我覺得痛快,這才是我自己。本來我應該沒事,但是我的刀沒以前快。我以前快是因為我直接,認為對就去做,從來不會想什麼代價。我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變,直到那個女孩來求我,我才發覺我變了,我竟然沒有答應她,因為我知道你一定不會答應。那天,我很失望,我覺得我已經和你混在一起,變成失去了自我的人。我不想跟你一樣,因為我知道歐陽峰絕對不會為一個雞蛋去冒險,這便是我和你的分別。 」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一身武藝一口氣,葉問究竟明白了學拳理即是學做人的真諦。洪七 :「我要去一個沒去過的地方,希望闖出個名堂。如果你以後在江湖上聽說有個九指的英雄,那一定是我。 」葉問亦雷同,他從佛山遷居到了香港,再從富甲佛山的「培德里大少爺」逐步昇華到真正德高望重的大宗師,之間開設武館廣授民眾詠春拳藝,他無聲無息的便走完了人生修行的三大階段:「三十歲前紮馬練樁見自己,三十歲後打遍廣東見天地」末了戰火燎原妻女亡故,嚐罷人間八苦的他終見著了「眾生」。問公說:「有人話詠春因我而起,亦因我而收。唔啱,我呢世人冇掛過招牌,對我嚟講,功夫喺大同嘅,简单兩個字,一橫一竪,啱嘅(對的)企翻喺喥,錯嘅咪瞓低囉......」而他這麼一「企(站)」,直至一九七二年仙逝,巍巍三十載,他不僅教出了「講手王」黃淳樑、「截拳道」李小龍等武學大才,同時他「拳無南北東西」的信念,則更是使得原本偏安一隅的詠春香火,自他葉問起,開始遍燃五洲七海。畢竟宮老爺子相人的眼光還是賊銳利的,他當年交托理想時對葉問講:「憑一口氣,點一盞燈,有燈就有人」,便是看準了他點下的那盞「燈」,會在跟前年輕人的胸襟裡照出萬丈輝煌——如是《維摩詰經》中所言:「一燈燃百千燈,冥者皆明,明終不盡」,然諸君可曉得,那耀武彰文照亮百工百藝的無窮光芒,其源頭火種,興許也不過始於某次某位先輩的知命俯首,只是甘為孺子牛,樂見長江後浪的覺悟,為師者們,您又是否具備一二?若有,學傳統武人話齋,我叫您一聲「大師傅」! #BooKu#深夜專欄#戲子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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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霸雄圖今何在?》

《王霸雄圖今何在?》 主題:王霸雄圖今何在?劇集:金庸與二月河的古裝系列人們總說通俗小說,如武俠言情之類的題材,是虛耗時光的讀物。若個偏頗論斷,筆者不予置評,但我可以肯定的是,芸芸中總有一些無與倫比的作者,其影響力是大到足以改變一個族群的人生以至世界觀的。特別是改變成影視劇集的作品,它們的覆蓋率就更是無遠弗屆,就似今日欲悼念的兩位,無論是 30 後的前輩還是 90 後的青年,在華語應用圈裏,只要是喜好閱讀或觀影的,一生人中不多不少皆會在某個時刻做出與其觀念雷同的重大決策。即像本人,於道德觀上便至今依然被「金庸」先生著作裏的的人物言行引導著:——楊過,張翠山,文泰來教會了我們什麼叫對愛負責的男人。郭靖,喬峰,陳近南,丁典,胡一刀,苗人鳳教會了我們什麼叫俠之大者。令狐沖,洪七公,劉正風,曲洋教會了我們什麼叫事了拂衣,快意江湖。謝遜,殷天正,金蛇郎君,田伯光,向問天教會了我們什麼叫盜亦有道。風清揚,獨孤求敗,掃地僧,黃裳,王重陽,張三豐教會了我們什麼叫天下無敵後的真謙卑。張無忌,段譽,陳家洛教會了我們什麼叫白面書生亦有義,蚍蜉撼大樹---可敬不自量!金輪法王,鳩摩智,謝煙客,任我行,歐陽峰,左冷禪,范遙教會了我們什麼叫梟雄手段。敖拜,洪安通教會了我們什麼叫善惡有時終有報。東方不敗,慕容復,慕容博,蕭遠山,林平之,楊康教會了我們什麼叫王霸雄圖,血海深仇,到頭是空。胡斐,袁承志教會了我們什麼叫大是大非,孰輕孰重。陳友諒,岳不群,鄭克爽,成崑,宋青書,戚長發,福康安,尹志平,水岱,田歸農教會了我們什麼叫偽君子。張召重,裘千刃,石中玉,鶴筆翁,鹿杖客,蕭湘子,尹克西,丁春秋,溫家五老,血刀老祖教會了我們什麼叫真小人。虛竹,狄雲教會了我們什麼叫英雄莫問出處。天山童姥,無崖子,李莫愁,公孫止,梅超風,林朝英,段延慶,游坦之教會了我們什麼叫孽緣生情毒。段智興,段正明,玄難,胡青牛,平一指,蘇星河,丘處機教會了我們什麼叫殺人術亦可成活人技。周伯通,石破天教會了我們什麼叫赤子之心合天地自然。黃藥師,楊逍教會了我們什麼叫離經叛道,不離大義。韋小寶與康熙,喬峰與耶律洪基,郭靖與拖雷,教會了我們什麼叫做君臣有別,但兄弟情誼永不別。這便是無數似我這般 80 後宅男,取經效仿的虛構人物。感謝查良鏞先生,是他讓我們領會到了世途險惡,卻也使我們牢記著人總得叩問初心,凡事不忘良知。亦感謝查先生創立明報,沒有他,便沒人給予倪匡、蔡瀾、古龍等等大師一個相對寬容的寫作平台,沒有您,更不會有胡金銓,程小東,徐克,王家衛,黃霑,李志清,馬榮成及黃玉郎等等歌影視與動漫大卡,於後續從十四部鴻篇往上創作的精彩契機。所謂清流並不傻,混濁非精明,做人做事就算無法面面俱到,則還需次次無愧於心。似他,立身立言,那些話人們究竟是聽進去了。且問文涯如斯,夫復何求?唯混跡世間也不僅僅只是靠心智,成人處事待物,到底紀律、眼界和手段還是必備的功夫。這讓我想起了二月河先生,雖之他終究是走了。從十六歲第一次讀到「雍正皇帝」開始,老人家的「清初三部曲」,便一直是我在成人社會里打滾的指路明燈。權相明珠位列殿閣後卻驟忘初心,結果善始悲終,另一位權相索額圖亦濫權無度,最後下場也落得個圈禁,還有那一日內連升七級的高士奇,這些康熙朝名臣的事業走向,通過凌老的筆,我明白到了什麼叫做「自決於民」。此外,熙朝晚期上演的奪嫡大戲,先有九子相互步步算計,後有雍王以「不爭是爭」的冷姿態異軍突起,看熱鬧的人自然倍感熱鬧,但仔細想想,這些個爺們可其實都是親兄弟,怎就兒時一起撒野搗蛋,長大了卻非得兵戎相見呢?一個字「貪」!,即是凌老在其書中所想給出的全部解答。人若貪,無論是貪色,貪墨,貪財,貪權,貪閒,到頭來皆無有好下場可言。皇太子胤?因為貪功好色,結果輸掉了他的儲君寶座。廉親王胤祀因為覬覦大位,結果佈局再精密亦敵不過他老爹的聖心獨裁。還有那一個個因貪戀權勢太過而失了分寸的人版們,比如跋扈過頭的吳三桂,鰲拜,年羹堯,張廣泗與李侍堯等等軍頭型人物,比如狡猾過頭的和珅,隆科多與弘時等等權貴型人物,比如急功近利過頭的田文鏡,納親與鄂爾泰等等草根型人物,比如清高過頭的楊名時,孫嘉淦,張熙等等名士型人物,比如老油條過頭的李光地與佟國維等等精英型人物,他們的品格變質,與其說是世道險惡,莫不說是律己不嚴?相對的,像馬齊、張廷玉、鄔思道、胤祥、傅恆、阿桂這類明白人,一句「戒急用忍」,一句「萬言萬當不如一默」,一句「致良知」,就守著三道底線,便足以成全一生,甚至於名利兩不誤了。當然,利用歷史敘事營造幻象,並有意無意的淡化專制封建,這些個小說家筆法在凌老的作品中難免存在,只是斯人已逝,又畢竟老先生確把歷史人物寫得有著警世恆言般的效果——對比之下,功遠遠大於過,我想此六字他還是擔得起有餘的。所以敢說凌公的故去好比文星殞落,這等形容,單論歷史小說,並非矯情。仍記得周潤發、周星馳、梁朝偉、劉德華、李連傑、黃日華、苗僑偉、古天樂、陳小春、李亞鵬、黃曉明、陳道明、唐國強等大腕兒出演過的書中角色,一個個活靈活現各具風格的詮釋,近乎每追完一齣,人就如又活過了一次——看歷史品武俠,咱們學的其實是身不由己中的「有所不為」。 #BooKu#深夜專欄#戲子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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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來東往》

《西來東往》 主题:西來東往劇場:電影畫外二三事禁行期間,我見證了大半輩子從未目睹過,滿片盎然綠意的吉隆坡。一路植被蓬勃瘋長,安全島上市政府種的花草,大片大片的吐露著姿色與芬芳,火鶴花的紅,繡毬花的紫,萬年青的翠,蜘蛛百合的白,軟枝蟬的黃,還有幾株落花滿街的橘色朱槿,乍看,似乎連吹經的風都是斑斕的,頗有些高更筆下那群「大溪地女人」們的意思——野得理直氣壯,野得渾然天成。只是首善之都究竟並非郊外,禁行令畢竟還是結束了,且眾人亦已回歸到忙忙碌碌的生活中,而這城市裡的驚鴻一瞥,在陣陣暴雨後,也就算是走到了頭。於是趁著涼意,酷熱開始絲絲散去的眼下,趕緊取些詩來讀,此刻況味最佳。讀了首北宋書家黃庭堅的「花氣熏人帖」,用河洛音念,前頭三句「花氣薰人欲破禪,心情其實過中年,春來詩思何所似」,純粹的閩南話發聲,尾段「八節灘頭上水船」,混雜了客家調子,相關詠嘆,本出自歌手林強為台北故宮做的宣傳短片,聽了恁的喜歡,結果記憶至今,鬱悶時猶愛把玩。偶爾也會觀望此詩的字帖,一樣由庭堅公親自操刀手書,那結構是婉約的,嚴謹的中鋒線與草筆交集,幻化出了煙絲軟醉,徬佛江南左岸的一陣清風,沾染著百花春韻,飄向既荒蕪亦遼闊的西邊。西邊有什麼?有玉門關,有浩瀚沙海,有絲綢之路,有搖響駝鈴的胡人商隊,有淹沒於塵土中的三十六佛國,還有千歲前牽著白馬仰望星空的玄奘法師。從阿耆尼到瞿薩旦那,途經了突厥王帳,走過了鳩摩羅什尊者的家鄉龜茲,處處忽顯忽隱的伽藍洞窟,瞻仰著亞歷山大大帝留下的犍陀羅遺產,來到佛陀降生地嵐毘尼、成正覺地菩提伽耶、初轉法輪處鹿野苑、以及涅槃處迦屍城,一種頓悟興許充斥心間,但要真正的理解「空性」,他還得騎白象入王捨城渡戒日君,還得求教於那爛陀寺,得沿著恆河神遊僧伽羅和㤭薩羅,與另一時空緯度的陳那及龍樹等諸阿羅漢論證因果,最終他立真唯識論旨,在曲女城無遮法會上,等待十八天,結果無人敢挺身辯難,逐威震天竺,被當時大乘行者譽為摩訶耶那提婆,漢譯「大乘天」,被小乘僧眾譽為木叉提婆,漢譯「解脫天」,儼以一介凡胎入天人境,並末了馱回經卷六百五十七部,使正覺慈悲洗滌大唐靡亂,就若他辭別座師戒賢的一番話:「此國是佛生處,非不愛樂,但玄奘來意者,為求大法廣利群生!」真個「玄奘」之後再無西行。也是昨夜,頭痛欲裂,在床上躺了大半日,硬撐起身子靠案讀此《絲路行》,想借法師梵行一壓腦內之邪祟耳。翌晨,神思漸有復原,且沏一杯已故岩茶大師黃老爹的「天上星」,聊供淡淡追憶。又中度發酵足火烘焙的茶湯實在醇得可人,一口口入喉,那陰山厚水,像極了武夷峰上的清明細雨。只是牧童早就不知何處去了,卻有一老翁遙指天心古廟,該是捨不得梯田處的一棵棵水仙茶樹吧。這是防疫戒嚴解鎖的第八週,睡眠時間因之前的放縱已變得異常紊亂,午間留守店裡迷迷糊糊的又墮入了夢鄉,潛意識中,靜坐於一道溪流旁讀書,風是濕潤濕潤的,可突兀間又換了個場景,人不知怎的便置身高速公路上,驅著車無節制的猛踩油門,只是似乎對飆升的速度無感,眼前斑斑駁駁的整片泛灰,還真覺得那就是實況,可惜終究在一身盜汗中乍醒,惶惶惚惚的眺望著陳舊天花板,舔一舔嘴唇心裡悻然——竟已搞不清楚是晝是晚了。掀開簾子,餉午的刺眼陽光迎面照來,驟眼窗外,街道行車雖越趨繁忙,但市政局官員巡邏的次數卻比平日少了許多,想是在復甦期時放鬆執法吧,畢竟人間確切的正處凋零,好在也只是人間,動植物的世界依然平和無礙,盛夏的喬木仍舊自顧自的越發參天,連椰樹芒果樹木瓜樹亦碩實累累,熟透無人採摘墜了滿地,可惜邊上的橘色野貓不嗜素物,它蹲坐於拿督公的廟亭旁,像一尊護法兵將,等待著街坊們給備上葷腥。此情此境,生態輪轉自若,或不失為輕描淡畫的一款大寫意。我感受著酷暑的氣息,回頭用子母杯沏了泡廣西梧州老六堡,興許是熱天熱飲熱熱得負,那藥香榔香穿喉透體後反生出絲絲清涼,兩顎滿滿的甘甜,似是盼來了陣陣春雨。總歸是懶鬼手段,茶湯表現自無全套器皿應用時的出色。無奈之下,拿起平板刷起了社交網站,才曉得感染人數有三度增長的隱憂,雖說心裡早設預見,但一個人的修養未臻,很難做到榮辱不驚,頃刻擔憂之念、恐懼之念、懦弱之念、忿恨之念相繼神遊腦內,唯有趕快翻書閱讀挪移情緒。隨機選中史家施展先生的大作「樞紐」,打開,一段醒目論述映入眼簾,意思大略是在講,當一種社會形態固定太久,舊式經濟內卷化,無法跟著趨勢經濟前進,那麼該地域的核心活力便會漸漸枯萎。除非有外部危機介進,譬如晚清至民初年間,遭遇西方列強的中國,復有可能突破多重絕地,轉則攆上新興格局。讀罷此篇,細思極恐,想來這「新冠危機」不亦乃「外力介進」的一種——傷亡下勢必是會結構性的撼動國情,使得某些過期陳規,某些掩耳盜鈴般的陋習能夠應運消弭。談及陋習,得承認我多的是。懶者、拖沓者、虛妄者,混世者,正正吾輩也。記得少年歲月時大愛閱讀,騎腳踏車三四公里就為赴書店租本衛斯理系列,而今買了一屋子的書,封套嶄新仍未動過的倒是佔了大半,彷彿在外頭已讀飽了世故,豈料世故與故事一字之差,不若靜靜讀書所得真實。關於亂世自處之智,弘一法師剃度前曾作詞論道,說:「一瓢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小弟不勝酒,聊備茶一壺。氤氳山韻幾縷贈雲浮,願換故人心裡坐,把盞伴一宿。茶煙外,佩鬥笠背書框默參紅塵的文秀比丘,穿蔉衣叼著煙查看樹況的務農男人,帶紗冠研松墨吟唱草木的長須儒士,皆已是黑白照中的人面桃花——具往虛空裡頭遁逸矣。 #BooKu#深夜專欄#戲子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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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曼特的側影》

《飛曼特的側影》 想念一個濱海小鎮,竟是因為它的炸魚薯條。兩年前,故人与其弟到西澳參與博士論文研討會,愛走動的我們,趁著免費住宿的契機,於是「摱緊車邊」,也一同來到了這闊別八年,那被「南十字星」恆久照耀的寧靜國度。落腳地不在省府「珀斯」,卻選擇了一個夾在城於鎮之間,距離沿海不到十公里路程的花園小區。忘了該地的確切名字,但若記憶無誤的話,木質房子旁的公路好像喚作「Marmion Street」,反正就和澳洲其餘千萬個郊外住宅相貌雷同,故也沒必要去深究了。而真正值得恆久烙心的,是「珀斯」的衛星城,有著濃濃十九世紀「維多利亞」風的港灣Freementle,我在此將其譯作「飛曼特」。1829年,英格蘭海軍將官「Charles Freementle」率領三桅帆船「挑戰者號」在天鵝河口登陸,不久,此面向印度洋的海濱,逐被開墾為貨漁兩用港。往下,依照地理學慣例,港區亦籍開發者的「姓氏」充作命名,也即目下「飛曼特」之大號的由來。曾經,通過這個港口,數以百萬計的流放犯與拓荒者們來到了西澳這片天涯荒地。當然古時的跨海遷徙總是艱辛的,伴隨著槍炮和細菌的登陸,白人們征服了土著,開闢了新欣國度——是幸或者不幸,區區認為在不同族群的眼中,特別是歐裔及原民間,想必答案會是赤裸裸的兩極分界。一者榮耀一者悲催,飛曼特的歷史其實逃不開普世框架。可就像經典電影Australia(台譯澳洲亂世情)中修傑曼的經典獨白一樣:「Good at telling stories people want, because this is the only way to remember the people you love.」——有柔軟的史家便能使仇恨漸漸淡化,這一點澳人從來做得有模有板,似他們大學課程里的必修通識課——indigenous study,做的正正就是相關維和。或是天地造化,飛曼特有著宜人的地中海型氣候。又恰巧我們選在了秋季造訪,燦爛陽光下的涼意陣陣何止一個「爽」字足道,再加上聳立岸邊的處處露天珈琲座,人在此刻隨意挑上一家,選個灘頭位置點杯雙份特濃,倘說復有聰慧海鷗飛近討食,若個理想下午則就更添野趣矣。在飛曼特,另一最佳活動便是漫無目的地遊走。看看紅磚灰瓦,高不過二樓的英式田園建築,聽聽在地人慵懶的澳式口音,穿過車遇人必停候的街道,偶然登上台階,進入清教徒式的簡樸教堂,偶時駐留在羅馬天主會的聖殿穹頂下,瞧那牽牛花那雛菊那壁上盤桓的殷紅薔薇,突的眼前萬事萬物,就像裝上了曝光太多的Lomo濾鏡般,洋溢著異常斑斕的色暈,走著走著好比走了大半天,怎曉得一看腕錶,竟才去了短短幾十分鐘,釋家說的一念三千,目下細思絕非虛話,乃洞悉人類思維跨度的箴言。只是光陰向來不復返,晚午的飛曼特海景又特別撩人,閒逛一番,兩人不自覺的已步行到了小鎮盡頭,一座配置海防砲台的碉堡赫赫在前。說是碉堡,其實是早期殖民者蓋的監獄,喚做「The Round House」,唯不開放予遊人參觀,不然來個登高望洋,想是足教人興嘆連連。然總歸是一介凡胎,路走多了肚腸自就抗議不斷,是在告訴一身皮囊該找個地方歇息,吃些地道小食了。譬如飛曼特最為人知的炸魚薯條,故人堅持不選靠海那幾家高檔著名的食肆 ,他們有他們遠行就該親近民間的道理,我沒有反對的由頭,終隨心挑了間設在公園松木中,四周能見孩童嬉戲的外賣店去點餐。可令人驚喜的是,只沾些麵漿即下鍋油拖,片刻成形的料理,滋味卻是美好的嚇人。還記得那由多利魚塊、烏賊、蝦子及扇貝組成,冒著煙氣外脆內軟的成人定食,興許是廚師將油溫控制的好,一口嚼下膩感全無 ,倒是濃郁鮮香接臨襲來,使人忘了節制,兩課食完不禁又多買一課,配著可樂也甭管什麼高糖高脂,反正在地居民天天吃的東西,最多事後上上虛火,估計不至於死人的。況且,仍有被稱做飛曼特醫師(Fremantle Doctor )的午間海風翩翩拂面,悉聞其消熱療效甚佳,靈不靈是一回事,心理上的舒坦倒是實情。對了,那天短休時讀的何書?應該是木心文集的首部曲——《哥倫比亞的倒影》,與飛曼特算是相呼應,悠悠的步伐中不含過多情緒,更飽滿的卻是躍然紙上的清貴。清貴,彷彿君子,溫其似玉。食罷回程往東閒行,趁夕陽未落,見有數家倉庫改建的小型藝廊與博物館,逐一一登門瀏覽。藝廊所展者,基本上年輕人的作品居多,無論畫件、雕塑或裝置藝術,皆一色的融進大量本土元素,像是17到18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在西澳外海沉掉的四艘船,即該地藝術家們喜好表現的題材。他們利用打撈起的錢幣、武器、帆布等航海用具為型,想要抽象的、線條的去闡明小鎮之內在精神,感覺上,依我藝術門外漢的淺薄眼界,是頗有股冷冷的,權且說類似蒙特里安(Mondrian, 1872-1944)的那種鄉情意識在流動著,給人的觸動不謂不廣。提個題外事,當晚我還搭著電車,趕往珀斯去找老友旅綜兄敘舊。那天下了好大的一場秋雨,見他濕了一身衣裳來迎接,心中頓覺愧疚。好在接下來吃著他宴請的好酒好菜,聊著彼此的人事遠近,兀就有感世事不過如此,都是困頓裡綑綁著快樂,也難怪兄台總是一派從容,修行讀書修出來的寬心,下了大苦工的,懶人你我畢竟羨慕不得。話說,飛曼特的疫情而今咋樣,我於新聞上能見不多,惟聽說舊時念大學的昆士蘭省一度很是嚴重,作為基督徒,只得心中默默禱告,願美麗的七洲四洋,包括正在復甦的吾國大馬在內,皆一應可得天主眷顧。拉雜寫下這些,已近天晚,滿滿的不勝感慨,試問合寄哪方? #BooKu#深夜專欄#戲子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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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介紹

首先,能有機會在 Booku 平台上寫「戲子有情」,這麼個關於電影二三事的小小專欄,必須再三感謝的是 BooKu 版主的成全與抬舉。

實話講,我本身對電影專業是一竅不通的。什麼光影、色溫、鏡頭、剪接、等等等等技術面,對作為一個純粹觀影者的我來講,當下唯一的收穫,便是上述諸類匯集後,所能給予自己的絲絲觸動。

因此評論從來都不是我寫文的重點,沒相關資格,我要談的也不過就是一些零散觀察,以及畫面和聲音裡,能跟生活連結的軌跡。

聲、光、影,角色設定,場景對白的張力,我總是試著更深入的去理解,但這究竟還是個人思維掙扎出的產物,做不得標準,充其量喚它「二度創作」,畢竟講故事與問問題,或才是區區一貫來碼字的初衷。

撰文寫戲,難免多少會牽扯到筆者看待世界的種種角度。摻雜倫理道德,甚至政經文教的批判方式,不在於掉書袋,卻是期望通過詰問去引出畫外深思。換句話說,一齣好的電影,導演和演員想要努力表達的事物,我用我的理解來詮釋,無論對與錯,都達成了一道縱向延伸的結果,某程度上,亦算是一個影迷的回饋吧。

古代文人既愛聽戲,又常說「戲子無情」,此等論調我覺得極度武斷。君不見多少盡責演員,因太入戲導致抽離不了,那種「感情」傾注,莫非皆假?

假不了的,就像看戲的人一樣,劇情撩撥思緒,滿腦子的喜樂愛怒無處宣洩,是故提筆囈語,但求搏幾許共鳴,足矣。

姚斌奕臉書:https://www.facebook.com/pin.ye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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