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黑一雄《遠山淡影》


投稿者：陳曉芬



石黑一雄說：我喜歡回憶，是因爲回憶是我們審視自己生活的過濾器。回憶模糊不清，就給自我欺騙提供了機會。

回憶不可靠，他著作的《遠山淡影》，卻是一部以主人公悅子零碎的回憶構成書的內容，悅子藉著述説一個別人的故事來講自己那充滿罪疚感的過往，用自欺的方式來相信自己是個好母親。

悅子説：「回憶，我發現，可能是不可靠的東西；常常被你回憶時的環境所大大地扭曲，毫無疑問，我現在在這裡的某些回憶就是這樣。」

所以在石黑筆下的悅子的回憶是扭曲的，還充滿矛盾和空白。

回憶因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而且變成非常主觀的東西，加入了人的情感和選擇。於是讀完書，留給讀者的只是一個模糊的、影子一般的淡淡印象，整部書連一個完整的故事情節都沒有，留下無數的空白讓讀者自己去想像，就像它的書名一樣。

一開始讀者知道，移民英國後的悅子，曾有過大女兒景子因不適應異國生活而自殺的經歷。後來的悅子，給予小女兒妮基完全的自由，放縱式的教養。

之所以如此，讀者可以從悅子述説的佐知子和萬裡子那對母女的故事發現，一切不過是悅子將對景子那份再也彌補不了的歉意，通通都給了妮基，藉以減輕自己對景子的罪疚感。

那一段回憶裡，戰後的長崎毀壞了佐知子原本優渥的生活。飽受磨難的她渴望安定與新生，於是一心想要隨著不靠譜的美國男友移居國外，按她自己的話說：「我是個母親，我女兒的利益是第一位的。」「萬裡子在美國會過得很好的......那裡更適合孩子的成長。」

佐知子口口聲聲去美國都是爲了女兒，但是讀者能體味到移民更符合佐知子自己的願望和利益，而不是萬裡子的。

佐知子是個好母親嗎？她不過是個自我、自私還殘酷的母親。

佐知子是知道萬裡子被其他孩子欺負、被打的，但她選擇漠視；她也沒有讓萬裡子去上學，總是讓她獨自在家；當萬裡子在她們第一次準備離開的時候試圖上吊自殺，佐知子卻把那次事故説成是萬裡子不小心從樹上摔下，從不在意女兒自殺的事。

佐知子甚至也知道，萬裡子跟著她移民國外，勢必會有不幸的結局：「我一開始就知道她在這裡不會幸福的。可是我還是決定把她帶來。」她選擇忽視萬裡子內心的真實需求，執意要移民。

萬裡子是一心想要回到伯父家的大房子，在那裡養她的貓。然而對佐知子來説，伯父家只是個有無數空房間的墳墓，美國則是充滿可能性的國家。

爲了移民不能帶走萬裡子飼養的貓，佐知子殘酷地把貓溺死，那一刻也預示著萬裡子的悲劇。

對於一個孩子的內心世界而言，如此的做法其實非常殘酷的剝奪和傷害。從來都沒有過被理解、沒有過可以選擇的機會，導致萬裡子自我封閉、有點病態，最終自殺的悲慘結局。

讀到書的末尾，讀者會駭然發現，原來悅子就是佐知子，景子就是萬裡子。景子會自殺的原因，完全就是悅子當初的殘酷對待所致。

悅子在景子自殺死後，也許曾質疑過自己當初選擇離開日本的決定到底對不對，但依舊把不幸歸罪於時代。她還試圖利用一個精心編織看似是別人的故事作掩護，回憶自己的過往，想藏在別人的面具之下來減輕自己的罪惡感，通過自欺尋找自我救贖和自我原諒，以獲得繼續走下去的力量。

很多父母口口聲聲説著「爲了孩子好」，卻忽視孩子的內心需求；就像悅子口口聲聲説著「景子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然而事實卻是爲了自身的利益和願望，她完全就是個無視女兒需求的殘忍母親。

這樣的愛不是真正的愛，這樣的父母把愛變成傷害，讓孩子的內心受到嚴重的傷害。受創的心理難以自愈，也無法得到治愈，在走不下去的人生就會選擇最激烈的方式——自殺，來結局性命。

這是《遠山淡影》想講述的主題：不是每個人都會是合格的父母，在這世界上有千千萬萬個不合格的父母，但最傷人的父母往往是那些「好父母」。

#BooKu
#讓書本找到對的人
#長期徵稿中
#直接PM小編就可以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