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未映子，村上春樹《貓頭鷹在黃昏飛翔》


投稿者：野島種火



這本書記錄了女作家川上未映子訪問村上春樹的三次對話，主要針對創作《刺殺騎士團長》所發生的趣事，也貫穿了村上先生本人的創作心路和態度。

不難發現村上先生的記性真的很差啊，而且喜歡憑直覺寫小說。這個人都不寫大綱的，一邊想一邊寫。正因為太隨意了，川上女士的問題，常常令他招架不住。即使存在著時間、地理與文化的差距，都能感受到當時場內的緊張氣氛。

看完本書之後，我的想法和川上女士差不多，覺得春上先生真的是一個超級誠懇的人，正如他所言，那些不誠實的地方，都是潛意識編的故事，這也是實話之一。總而言之，透過村上先生說話的方式就能感覺到一個非常多元的靈魂。

對事物淡然，卻能揮灑出一個個神奇的故事，而這麼一個有趣的珍稀靈魂，生活中卻是一個極度自律的人。他不像個作家，卻超越了作家。

令我覺得深刻的是村上先生談及寫小說這件事。字裡行間，你能感覺到他是用非常從容的心情去寫作的，就像呼吸一樣自然。他對寫作的熱愛非常純粹，你能感覺到他由始至終只是那個很愛看小說，用自己的幻想寫出 "善" 的故事的村上小男孩。

他是一個體內有神秘機器在動的人。

譬如：“寫作，就是把各種事物召喚過來，像靈媒一樣，集中精神，自然有各種東西主動附著在自己身上。” 也比如這一句：“對地面上的自我毫無興趣。”

也曾看過一個非常精闢的說法，形容村上春樹是一個 “描寫地下二層的人。” 當然 “地下二層” 是村上先生自己的概念。他偶爾也稱它為白飯中的 “鰻魚”（精華）。

“地下二層”，簡單來說就是人所不能探知的潛意識領域。意喻那些埋藏得最深，甚至可能到世界末日也不會浮出水面的海底至寶。我覺得這裡面也包含了佛教所說的 “境界” 或 “終極真理”。只可惜，村上先生似乎不認為宗教或超現象與自己有關。

由於 “地下二層” 的幽靈沒有影子，所以讀者可以在閱讀小說的過程中任意套上自己的影子，因為這些形狀驚人的相似，是可以容納二重，三重存在的。這大概是村上小說的魅力吧。村上春樹想要創造的就是這種自由自在，不受任何形體和理念拘束的世界。正如他說，他從來都是在寫實，哪有虛幻?

對他而言，地下二層的世界才是真實的。

於是他說：“必須盡可能誠實正確地書寫那個影子，不能逃避影子，也不需用邏輯去分析，只要當成自己的一部分接受，描寫融入內在的它。” 那是因為：“作家自以為非常寫實地在寫小說，結果不知不覺卻寫出一個幻想性的世界。”

另外，他也提及了文章 “聲音” 的重要性，也就是他自己所謂的 “洞穴風格”。意思應該是，要去尋找，並雕琢文章裡與外界的一種共鳴感。有了這種 “聲音”，才能搭建起村上先生與讀者那種 “信用關係” 的橋樑。

這次行文特別流暢，是從來沒有過的體驗。大概是受村上先生的影響，拋開了思考的包袱。讓寫字像放飛的小鳥吧！然而，我居然還很不要臉地認為，寫得比以前好多了。

雖然至今只看過一本《奇鳥行狀錄》，但還是無法忘記文章裡面，那虛實交錯得近乎渾然天成。我只記得，我是轉著從 “井” 裡出來的。

所有情節都不記得了，卻無法忘記 “井” 底下的朦朧架構和隨行的窒息感，雖然裡面的個別意象依然說不清道不明。

原來有些存在，真的是可以超越語言的。

邂逅村上先生這號神奇人物，難免會讓人感慨天才的得天獨厚。他擁有太多小說家夢寐以求的品質，會令人懷疑自己永遠到不了。但我認為，凡用靈魂貫徹自我的人，皆獨有一種天才沒有的風味。

他渾然天成，你就逆天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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