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問棘《蟻群》


投稿者：小魚兒



這部科幻小說不長，才14萬字，我用3個小時便讀完。但是翻到最後一頁，故事結束，彷彿有一顆石頭悄悄掉進我的腦海，激起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後勁無窮。

烏托邦世界是每部科幻小說必有的設定，它是基於作者對現實的認知以及對未來的想像力而建立起來的。這個烏托邦必須邏輯自洽，滿足人們對“完美新世界”的想像。 《蟻群》裡的新社會非常符合這點。人類社會由超級計算機管理，金錢、權力不再是人類實現自我價值的渠道，每個人的職責是對社會做出貢獻，並由“社會管理系統”來統一評分。系統的終極目的就是將人類集體利益最大化，因此任何特級、階級都不復存在。系統也會全方位監控人民的一言一行，確保沒有人會破壞社會秩序。在它的管理下，人類生活變得透明，同時也非常安全且幸福。沒有孩子來自破碎家庭，沒有校園霸凌，沒有失戀心碎，女性更不需要和男性結婚來組成家庭生育孩子。

女性是社會的生產力，男性統統被隔絕起來，圈養在生育中心。他們唯一的社會責任就是為女性繁育需求提供優質基因。這聽來或許很不可思議，但仔細想想其實也不無道理。生育權本來就掌握在女性手裡，出於物種延續的本能，女性有權力選擇最優質的男性繁衍出優秀、更具競爭力的後代。只是書中的做法比較極端，因為權力掌握在女性手裡。看看如今的父權社會，一切不是反過來嗎？

不過本書最精彩的部分並不是這個完美無暇的系統和社會，而是兩位主人公對社會和世界，乃至人類存在意義的思考和討論。

作者通過一問一答的蘇格拉底對話方式把不同思想的碰撞和精彩完完整整地呈現出來。主角們討論人類與社會的關係，很多角度都是我未曾思考過的（讀的書太少了），比如人類真的自由嗎？在現代社會，人類還是不自由的。仍有電影、書籍被列為禁忌，仍有人受人逼迫從事自己不願意的工作，仍有思想被明確禁止傳播。可在《蟻群》的新社會裡，沒有偏見，沒有強迫，沒有禁忌，人們可以自由閱讀任何一部作品。無孔不入的系統會為大家提出人生建議、符合品味的音樂作品、新聞熱點，懶惰的人類根本不必思考，只管按照系統的推薦做出決定就好。

這多像我們今天的演算法？系統蒐集我們的喜好，再給我們推薦同類型的作品，不斷地給我們“餵”大量數據。或許有人覺得這樣很方便，但仔細一想，究竟是我在利用數據，還是數據在影響我？我暴露越多數據，它就越了解我，知道如何讓我按它想的行動。目前大數據掌握的信息還不夠全面，它對人類的影響微乎其微。不過等到一切都暴露在數據中時，我們還能說自己是自由的嗎？指紋識別、人臉識別、聲音識別，隱私信息等全都儲存在我們看不見的數據庫裡，我們自以為活得方便，實際上是活得透明。書中有段話讓我印象深刻：“給人類自由選擇的機會，最終大多數人的選擇卻是放棄自由。”

說實話我最初翻開這本書時其實並不喜歡。冷冰冰的社會評分系統，“對人類的唯一要求就是對社會有用”等等設定讓我覺得太不通人性。在這個高歌做自己，活出自我的時代，能衡量一個人價值的永遠只有他自己。 “對社會有貢獻”這個目標太大了，讓我覺得很有壓力，我只要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父母就行。但繼續看下去，我卻開始理解作者如此設定的原因，甚至被當中的思辨驚艷。

讀這本書會讓你隨著主人公一同思考人類存在的意義，你可以體會到人類思想是多麼令人震驚且富有創意，不同思維的交鋒是如何迸裂出璀璨盛大，使人震撼的火花。柔的糾結與分裂、晗的執著和遠瞻性造就了她們不同的命運。當一個人的神性越強，她就會成為凡人眼裡的惡人，正如一心推動人類文明發展的晗。她被判處死刑，卻在數年後成了“腦聯網之母”，是新文明的推動者，受後人景仰，多麼諷刺。不過她應該早就預見自己的結局，畢竟她在乎的只有計算結果和柔。她既是天才，也是瘋子，堅定無畏，理性冷靜，這個角色實在太有魅力了。

雖然文筆稍顯不足，但作者龐大的讀書量和思想底蘊徹底征服了我。她說，希望看完這本書的人都能開始思考，我想她應該不會失望。這幾天我的確在思考書中的問題，試圖擊敗晗或柔的說法，但還需要更多書來拓展視野，接下來要努力讀書了。就像晗說的，“人生這麼短暫，與其和活著的庸人對話，不如讀死去的天才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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