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菁《老派約會之必要》


投稿者：周嘉珉



要不是因為那句「我們要散步，要走很長很長的路。約莫半個台北那樣長，約莫九十三個紅綠燈那麼久的手牽手」，還有黃色封面上男女皮鞋的復古氛圍，我或許就不會買下這本書。 老派和復古，總能精准地籠絡我的心。

開始閱讀，才知道這本書並非我所預想的「現代都市戀愛秘笈」。相反，書中幾乎每一篇文章都滿是李維菁獨特的文字遊戲與文學試驗。比如每一輯的主題：小小說、小小詩、小小人，三者多少都有點誤導性。尤其是小小說，敘事方式時而似小說，時而似散文；我邊讀邊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不認識小說。

我想，落差感也是現代多數讀者慕名閱讀之後的第一個感想。

去年七月，香港填詞人黃偉文在Instagram為同名作品做預告，毫不掩飾自己對李維菁文筆的喜愛。到歌曲正式派台，浪漫的旋律和極具迷惑性的歌名一下子就吸引不少00後歌迷，間接使得這本已出版十年，且不算特別熱門的書登上熱搜。毫無疑問，許多人在讀了沒幾篇之後便放棄，理由是「這一點也不浪漫」。 其實，所謂「老派」，不就是一種落伍，甚至有點不合時宜，且只有少部分傻子才堅持的調調嗎？而李維菁的文字，最多的就是在世故和孤獨都市裡，舉步維艱的那一份純真。

我喜歡李維菁筆下的女性友誼。女性主義逐漸崛起，而多數人的目光都專注在男女差異，忘了女性與女性間的相愛相殺。<正室臉與小三臉>、<相親>、<同學會>，說的就是這種雌競現象。或許大家都習慣了來自男凝的約束，也慣於從中取得自我認同與自我價值。以至於在與同性交往時，也不忘記角逐誰比誰更優雅、誰比誰更賢妻良母、誰比誰幸福；而那個曾經因為肥胖而被杯葛的女孩，哪怕長大減肥成功變漂亮，在那些懂得女孩過去的舊人眼裡，也不會從此而變成受歡迎的天鵝。

如此冷冽且充滿傷痕的文字，在追求療癒與小溫暖的當今社會，顯然不合時宜。但這就是現實人生。現代都市人總是如此寂寞。這有點像電影《重慶森林》里的金城武和梁朝偉，一個總想守著5月1日就到期的黃梨罐頭、一個只想風雨不改地點同一份廚師沙拉，喝同一杯咖啡。固然浪漫，固然老派，但卻難為繁忙城市所容。

我更喜歡小小詩<一周和未來的一周>和<曼珠沙華>。有朋友說小小詩有太多現實和魔幻的拉扯，而我卻為這種矛盾衝突的戲劇效果著迷，有種王家衛電影的味道。在我的幻想里，<一周和未來的一周>里的那種周而復始的寂寞，就像是《花樣年華》周慕雲手中的煙，或是蘇麗珍飯盒里的雲吞面——在飄著雨的夜裡，在熙來攘往的街道，日復一日，不斷重復。只有身上的衣衫變換，提醒我們，今天已經不是昨天。

總的來說，懷抱小資浪漫夢的千萬不要打開這本書，因為書中的傷痕會刺痛人的心。要是已經被刺傷了，那也沒關係，因為你絕不是一個人。正在電腦前敲打鍵盤的我，正在屏幕前閱讀的你，我們都是這座城市裡，寂寞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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