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金《南京安魂曲》


投稿者：陳曉芬



有些人被歷史淹沒，但絲毫不影響她的偉大，她是南京大屠殺時期的美國女神明妮.魏特林。

明妮的中國名為華群，她是美國傳教士。 1919年應聘中國南京金陵女子大學，掌管校務，籌建新校園。她鼓勵學生走出象牙塔，獻身社會，為窮苦百姓服務，發揚光大了金女大校訓———厚生精神。

1937年，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期間，魏特林當時所在的金陵女大是專門收容婦女難民的難民所，這裡成了日軍實行性暴力的重要目標。

作為難民所負責人，明妮像一個母親保護著自己的女兒般，保護著上萬婦孺的人生安全。她曾四次拒絕美國大使館要她離開南京的要求，總是堅定地表示：「金陵就是我的家，我絕不離開。」、「我不能在這個時候拋開中國！」

可是這樣的一個大善人，還是遭到栽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1940年4月初的一天（即汪精衛偽政府在南京成立後不久），《紫金山晚報》刊登一篇自稱「真相衛士」的人所寫名爲〈真正的罪犯〉的文章，矛頭對準在南京的西方人。文章譴責以前安全區內建立的那些難民營，說那些難民營把婦女集中在一起，為日本人玷污她們大開方便之門。

文章寫道：那個所謂的慈善女菩薩明妮，其實是一個人販子，一個出賣中國人的叛徒。我們必須揭露她，必須把獻給日軍的那些婦女和姑娘們的帳算在她頭上。因爲她同意向日本人提供100名漂亮女人，讓日本人在1937年12月24日那晚，在金陵帶走21人。

事實上，明妮是爲了保全大局，不讓猖狂的日軍強行帶走和傷害更多的女人。當日軍的某一高級軍事顧問表明要從1萬難民中挑選100名妓女時，她要求對方必須「許諾不會抓走良家婦女，並且要讓姑娘們自願」，這完全屬於權衡之舉。

可這事讓明妮從此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覺得自己必須為那些被毀掉的年輕生命負責任。她就像所有偉大的英雄一樣，竭心盡力，雖然受人愛戴，卻也不免落人口實、遭人非議。

上述內容在美國籍華裔作家哈金著作的《南京安魂曲》中有載，故事講述明妮在日軍侵犯南京之際，以自己美國公民身分留守當地，保衛避居在金陵女子學院超過一萬名無助的中國婦孺。

書中也描述明妮當時如何與日軍斡旋攻防的經歷，及至因爲受戰爭創傷精神崩潰，回到美國療養時，她依然鎮日為大屠殺期間，無力保護而犧牲的生靈哀悼，因而患上嚴重的精神抑鬱，走上絕路。

無論在中國還是美國，她都是幾乎被歷史淹沒的人物。爲了完整地講述出一個真實人物的故事，哈金虛構了一個講述者——明妮的中國助手高安玲，用她一家人的故事來幫助小説維持敘述的衝動力。

戰爭爆發時，安玲的兒子浩文在日本讀醫學院，被日本當局徵召加入陸軍，駐防在中國蘇州城外一家野戰醫院當助理醫師，無奈變成漢姦。後來被中國的鋤奸隊暗殺，安玲不敢與日本的兒媳婦盈子和孫子阿真相認。

丈夫耀平被新成立的偽政府委以文化部或是教育部的副部長，為傀儡政權做事等於叛國，會毀掉名節，他被迫離開南京。過去跟美國教授友好的關係，在共產黨奪取政權以後，他被該黨定爲不被信任的人。

安玲的女兒麗雅懷胎十個月時流產，女婿是國軍軍隊裡的情報人員，在共產黨1949年奪取政權之前逃到台灣。後來寫信給麗雅，說他再也回不了大陸，要她帶著年幼兒子帆帆改嫁他人，也暗示自己在高雄會組織一個新家庭。

安玲一家遭遇到的不幸，也是當時候很多家庭會遭遇到的苦痛。戰爭所引發的生活秩序紊亂和家人生離死別，都是不可估量的痛苦。

為偉大事業獻身的人，永遠不會被人們遺忘，就像哈金以明妮為主人翁寫故事；金陵女子學院在校園內建立她的塑像，以及那些見證了明妮在南京立下的巨大功勳的見證者們，人們對她的懷念一刻都沒有停止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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