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一爐沉香屑》

翻拍自張愛玲成名作《第一爐香》的電影就要上映了!

那一爐沉香屑一直在我心中佔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彷彿是中四那年的某次華文考試,命題老師就摘了小說的一部分作為考題。我原先純粹為字裡行間那股濃厚的紅樓味兒所吸引,到後來就完全為張愛玲近乎冷酷的文風深深吸引。人們總愛遮遮掩掩的人性黑暗面、扭曲的思想、虛偽的情感,在她筆下無所遁形。由鋒利文字所勾畫出的陰森無情世界,於我心有戚戚焉。

好些朋友認為小說女主角,葛薇龍太傻、太軟弱、太經不起誘惑。

我無意為葛薇龍洗白。只是,捫心自問,我們真有比葛薇龍強嗎?

在都城打拼的那段日子,我認識不少積極向上的女同事。衣著光鮮,居處雅緻,過著精緻的都市生活;石榴裙下更不乏殷勤臣子,卻總沒遇上中意的。

“A 君外表不夠帥氣,B 君座駕不夠型,C 君出手不夠誠意。還是 D 君最好,雖然身邊有女如雲,可是尋常庸脂俗粉哪入得了他的眼?他必然只愛縞衣綦巾!”

果真如此?

小說男主角,今被廣大媒體稱為 “高端渣男” 的喬琪喬有句名言——你也用不著我來編謊給你聽。你自己會哄自己。

女人的扯謊功力並不亞於男人。一個謊言只要說得夠久,非但誆得了旁人,就連自己也信以為真。我有個朋友就是箇中翹楚;與男友多次離合,屢遭唾棄,受盡白眼;縱是遍體鱗傷,仍認定對方純粹無心之過。未等對方賠罪,自己已經替對方想好了託辭。

對方是渣男嗎?不。他同喬琪喬一樣,從不掩飾自己的自私與虛偽。反倒是受害者主動為告辯解脫罪,以致案件不成立,吿無可吿。

「我愛你,關你什麼事,千怪萬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葛薇龍清楚知道喬琪喬對她沒有愛,只有慾。她早已洞悉姑母心裡的如意算盤。面對滿櫃的錦衣華服,梁公館的紙醉金迷,病榻前的花團錦簇;她掙扎過,努力過,可惜最終仍自願泥足深陷。

她愛喬琪喬嗎?也許愛,也許不愛。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愛香港的燈紅酒綠。

人類的慾望是個無底深淵,同時也是一面照妖鏡。無論是男女情愛、親情友情、乃至尊嚴人性,擺到慾望與利益面前,大多都變得薄弱不堪,潰不成軍。

繁華世界,大家都想爭一爭,博一博。孤身拼搏委實不易。捷徑近在眼前,何必捨近而求遠?

如同亦舒筆下的姜喜寶所言——我不介意出賣我的青春,青春不賣也是會過的。

有花堪折直須折。難不成待荼蘼盛開,花事已了,才追悔萬分?只可惜花開易見落難尋。

那位朋友曾苦口婆心地告訴我——傻人有傻福,女人更應該傻一點,男人才會愛。”

我無法苟同她的看法,卻也不得不承認,站在愛與慾面前,很多女人都心甘情願地變傻。雖不至於似葛薇龍那般在自己編織的謊言中自我淪喪,走向末路;卻也在偶然嚐過了愛情的甜美以後,泯滅不了心中的癡傻念頭,行下不少癡傻之事。殊不知愛情就如同樹上的果子——不全然是甘甜,大多是寡淡,或是酸澀、苦惡,甚至辛辣。

運氣稍好的,甘苦與共,自會苦盡甘來;運氣不濟的,剛嚼了個酸的,又揀著個苦的,到頭來竟是寡淡無味的最好入口。雖不可口,卻不至於令心肝脾肺腎遭殃受罪。 說到底,身體康健乃重中之重。身子要真垮了,何來精氣神談情說愛?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韶華盛極,面對親人的無情算計,愛人的自私涼薄,葛薇龍何去何從?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有人說女人的名字是愛情。那在遇見愛情之前,何妨尋出家中霉綠斑斕的銅香爐,點上一爐沉香屑,安定心神,裨益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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