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國紀事》
《槐安國紀事》
自打從 L 處學來了睡前伸展操後,我便不再耿耿不寐,也不記得自己究竟多久不曾做噩夢。不承想自己於偶然間所目的一段鬧劇式的恐怖小品竟令我做了一個荒誕的夢。
泛彼柏舟,亦泛其流。
殘陽如血,河面波光粼粼,詭異的紅裡似有萬千星眸閃爍;兩岸俱是無邊叢林,前方是不知通向何處的無盡流水。畫面幾分寫意,幾分滑稽。
我如入無人之境,天地間獨我一人,漫漫長河任我暢遊。然我雙臂已被繩索牢牢捆於胸前,絲絲纖維如利刃刺入肌膚,腳鐐冰寒沁骨,任何掙扎抵抗只會加劇自四肢傳來的銷骨之痛。原該吶喊呼救,奈何喉腔早被堵住,任憑我使盡全力,仍無濟於事。
恍惚間,天邊似有杜鵑飛過,短促急切的啼叫聲極其悲愴,令人毛骨悚然。
天色漸暗。我看不清前方,只覺額上隱約有點點濕意,空氣中的腥味愈加濃重。右岸叢林泛起青光,樹木枝椏像是遭人施了法,不斷蔓延,形成重重障礙,迫使孤舟停滯難前。
如怪手般的枝椏樂此不彼地在我皮膚上割劃,一道道血痕湧現,一滴滴血流入河中。四肢軀殼已成俎上之肉,我無力反抗,亦無從反抗。叢林裡傳來的猿啼鶴唳與空中傳來的杜鵑鳴啼極有默契地交織成獨一無二的協奏曲。似嘲笑,亦似悲憫,更似輓歌。
須臾間,天旋地轉。狂風乍然刮起,紅色漩渦吞噬孤舟。我沉入水中,滿嘴滿腔都是甜腥。
日居月諸,胡迭而微?
淒厲的獸鳴鳥啼已不復聞,取而代之的是轟轟打樁聲與淼小姐的嬌嗔喵語,噁心作嘔的腥味亦已為薄荷尤加利香薰所替。唯有左手背上刺目的疤痕與頸間又濕又涼的枕頭為那場荒誕噩夢作證。
心思有欠清明,夜裡不免為亂夢所擾。
《心經》曰: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心有罣礙,故生憂患,而憂患生怖畏,無明煩惱直如恆河沙數。身在塵世,當如何做到心無罣礙?
莊子曾夢見自己化為蝴蝶,自在飛舞,忘卻自己原來是莊子。夢醒時,赫然發現自己仍是莊子,而非蝴蝶。莊子隨後疑惑究竟是自己於夢中化蝶,抑或是蝴蝶在夢中變成莊子。
人因受軀體所困,無從感受蝴蝶遊園的樂趣,是以失去某種精神層面的自由。若人為 “我” 所困,是否也同樣扼殺了許許多多生命的體驗?因只有 “我”,心容不下旁人,一切感知只與 “我” 有關——恨我所恨、怨我所怨、痛我所痛、哀我所哀。如此日積月累,是否就要搬到獨家村去做獨夫?
夢境亦稱為妄境。人在夢中難辨虛實,驚醒時才知是夢;那處於現實中的我們,會否一日忽覺過往經歷不過是一場夢?
人間親朋眷屬,螻蟻何殊?一切苦樂興衰,南柯無二。蟻穴已毀,孰是孰非,俱往矣!
房裡髒衣堆積如山,是時候洗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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