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少年多珍重》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蘇軾《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

中秋故事,不外乎嫦娥奔月,吳剛伐樹,玉兔搗藥。我想古人是富有浪漫情懷的,才會賦予月無限詩意。古今往來,多少詩詞文章以月為題,以月寄情?若以 “月” 字行飛花令,單靠《春江花月夜》就可混過幾回。月於墨客心中地位,可見一斑!

白晝的喧囂總提醒著世人邁步前進,展望未來。唯獨黑夜的靜謐讓人得以追尋錦瑟時的床前明月。

窗外風聲颯颯,我獨坐窗前,望著烏沉沉的夜空,遲遲未見古詩裡所說的 “月出皎兮”。為應節,唯有幻想月如玉盤高掛,月光如水,灑向萬物,灑入心間。

十二年前的月光,當與眼前的月光一般皎潔吧?

白色的襯衫,天藍色的裙子,十二年前的二八少女如月光白淨姣好,清明光亮。青春無限好,無懼前路風霜冷冽,心始終熾熱如焰。

球場上,他盡情揮灑汗水,恣意享受四面傳來可媲美擲果盈車的歡呼聲;廊下擠滿了人,她雙手扶著矮牆,雙眼不停追隨那抹頎長的身影,為他顫聲喝采。

考場上,他瀟灑自如地揮毫落紙,胸有成竹地任由那五彩顏料在畫紙上塗鴉;試卷上是梧桐細雨,菊花慘戚,她卻滿腦都是他筆下的綠竹猗猗。

互聯網尚未普及,少女透過電話線交換心事。她說白馬王子應該風骨偉岸,挺拔魁梧;她說夢中情人當如話本裡那溫潤如玉,堅韌如竹的謙謙君子。

她給他搖了通電話,是浩浩蕩蕩的開門見山;而她則給他寫了封信,是曲曲折折的紙短情長。話說出口,便無轉圜餘地。信不寄出,心事便無人知曉。她們都不知道,早在 80 年代,哥哥的歌聲已為兩段故事的結局作了預告——少女心事,飄忽的戀愛終究不見終點。

頭一次讀《流金歲月》,她為朱鎖鎖與蔣男孫的友誼感動,遂把故事說與她聽。豈知,她一門心思都在電視裡的男子偶像團體,漫不經心地笑說角色名字太奇怪,想必小說不甚精彩。

轉眼又是朔月時。

她們的生命中都出現了各自的他。她為他蓄髮聽交響樂;她為他穿短裙看九把刀。她和她各有各生活,各有各精彩。兩顆行星像是找到了各自的軌道,環繞各自的恆星,再無交集。

月盈月缺,世間萬物的聚散離合早有定數存於冥冥之中。人似秋鴻來去有信——來時所帶來的無盡歡欣喜樂全在去時一併帶走,徒留下無盡思念與哀愁。往事卻如春夢無痕——上一秒近在咫尺的人事物,在這一秒已然風流雲散;這一秒所擁有的,若不好好珍惜,下一秒即消逝無蹤,無從憶起。

其實白月光也好,米飯粒也罷;硃砂痣也好,蚊子血也罷。所有愛過的、恨過的、笑過的、哭過的、鬧過的、痛過的,終究會隨著時光變遷,物轉星移,慢慢渲染成牆上那幅濃淡得宜的水墨畫。而一直伴隨身邊的月光,會一直如余華所描寫那般——照在路上,像是灑滿了鹽。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庚子中秋憶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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