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雨季已至,每到下午三點鐘,晴空萬里瞬間烏雲密佈。未等人反應過來,噠噠聲已自屋簷傳來。頃刻間,滂沱大雨傾盆而至,空氣中全是一股濕潤的 “土腥味”。

幼時特別喜歡雨天,尤其是晨雨。只有在那種濕答答的天氣,父親才會當起 “柴可夫”,我才得以踏踏實實地上學,不必戰戰兢兢地搭校車,如坐針氈地熬過那不長也不短的三刻鐘。

中學時,我對雨又愛又恨——愛它所帶來的涼快天氣,恨它所帶來的狼狽不堪。母校位於低窪地區,加上不甚完善的排水系統,校園往往一雨成災。無論是白色帆布鞋,抑或是黑色皮鞋,一律舉步難行,無一倖免。後來,董事部出資掘了個排水湖,名曰大禹湖。可惜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的 13 年治水只是個神話傳說。

忘了是哪一年的哪一場雨,平日裡丁是丁,卯是卯的華文老師竟感性地說起柳永的《雨霖鈴》。老師是因何故說起,說得如何,我早已記不清了。可我總好奇柳永是帶著怎樣的心情離開汴京,佳人在岸上看著他漸行漸遠漸模糊的背影;望不見盡頭的江河,冷清蕭瑟的秋風,她一個人怎麼歸去? 多年以後,她或許會邂逅良人,或許會披上嫁衣,可在夜深人靜時,或是秋風吹起時,她會否想起那個與她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的柳永?而柳永又會否真覺良辰好景虛設?

初至都城打拼時,我因沒錢購車,是以時常要看老天爺的臉色做人。雨不曾與我帶來任何浪漫,唯獨髒亂與不堪。偶然經歷了 4 個小時的 “斷片” 以後,我下定決心購車,不再依賴不穩定的公交系統,亦不期盼他人替我遮風擋雨。如舒淇在電影《玻璃樽》裡的經典對白:冇人會畀你安全感,安全感係自己畀自己嘅。同樣的,四時明媚只有自己才給得了,蓋因現實多如母親常說的那句:畀?畀咩啊?膝頭哥對上就係髀!

言歸正傳。

在文學世界裡,雨似乎多與悲愁、失望、離別、惆悵等掛鉤。尤其是煙雨,朦朦朧朧像極了那剪不斷理還亂的纏綿愁緒。譬如《秋窗風雨夕》:連宵霡霢復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病中本就易多思,一場夜雨勾起黛玉無盡情愁;雨點淅淅瀝瀝地敲打著窗欞,同時也敲打著她的心。如此雨聲與哭泣聲又有何區別?

然春雨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在最適當的時候來一場潤物細無聲的夜雨,濕大地,淨心靈。一覺醒來,天更藍,花更嬌,又是惠風和暢的好天氣。

馬來西亞沒有四季,若非前人妙筆生花,後生如我實難想像春雨與秋雨、細雨與煙雨之別,大概會人云亦云地將宋代之雨後天青釉與迷濛煙雨畫上等號。宋徽宗必定恨透我這不學無術的黃毛丫頭!

天氣不似預期,難免東邊日出西邊雨,一會兒酷暑難耐,一會兒乍暖還寒。雨下小了,憋得不尷不尬,不乾不濕;雨下大了,非但易出意外,更怕雨水泛濫。廿一世紀,何處尋大禹?

最欽佩的始終是東坡 “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 的豁達心態。

想東坡屢次被貶,歷盡滄桑,尚且能吟嘯徐行。吾輩又豈能妄自菲薄,以蓬蒿人自居?!

雨終會停,轉眼草長鶯飛,踏青的鞋襪可曾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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