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夜、熟悉的熒光燈、陌生的身份。

夢囈般的音樂自收音機流瀉而出。半年過去,黃耀明與彭羚的歌聲依舊那麼迷幻妖媚,依舊在這樣一個不敬虔的時刻幽幽蠱惑這縷將近涅槃的靈魂。但那也只是一種一廂情願的痴心妄想罷了。此時此刻,無論是紙醉金迷的配樂抑或是空靈幽婉的歌聲都不再是令人成癮的嗎啡,更不再是可以斷絕一切苦痛的鴆酒,而是一支來自陰司的催命曲。

是的。她離經叛道時就很該預見自己終會因罪孽深重而墮入阿鼻地獄,萬劫不復,永不超生。

古裝劇裡的死囚在行刑前都可以吃上一頓異常豐盛的斷頭飯。但既然毫無食慾,那可否求得獄卒開恩,讓她耗去最後一口氣、撕碎最後一份念想、歌盡最後一絲情意。

「你是洶湧的海浪,我是疲憊的沙灘。暖暖的斜陽吊在我們的肩膀。」

遙遠的你可還記得我們曾經一起說過的夢想?我說成年人的世界太過複雜可怕,不是牛鬼蛇神相互恥笑,就是魑魅魍魎相互賊害。但我從來不怕,全因你說你會帶我到那座充滿歡笑的樂園,為我擋去所有糟心紛擾。在那裡,我們可以什麼都不說,只靜靜地嗅著滿室咖啡香,靜靜地讀你最愛的《斜陽》,靜靜地聽我最愛的哥哥,虛度半天光陰。

「你用醉人的眼波,拴住戀愛的繩索。那麼痴迷,那麼綺麗。」

我早該知道綺麗夢想就和悠長假日一樣會有結束的一天。畢竟我不是山口智子,而你也不是木村拓哉。不論我們多麼沉醉,多麼入迷,我們終只是一對可悲的贗品。但你的雙眼就像是兩汪深沉大海,我望著你的時候就只想化作一隻鳥、一隻風箏,或是一絲花絮,無助而自由地隨晚風飄往那藏在你深邃眼眸中的特內里費島。那裡雖沒有壯烈櫻花,也沒有薄命桃花,更不會有癡情才女為之寫詩作賦。但我從不在乎,只要那是你的、你許的、你認的。縱是火宅煉獄也會是我心中最憧憬的桃源天堂。

「輕輕的為你唱首歌,幾十年的歌。」

你曾說你歌聲不好,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那樸拙誠摯的瑕疵美。其實紅塵濁世哪來什麼十全十美?能稱得上白璧微瑕就已是三生有幸。看看那些我們曾經一起熱烈談論的作家——三島由紀夫、川端康成、太宰治、三毛、林奕含……就連我最愛的張愛玲也到了荒野無人處,文藝果真還是我們的信仰嗎?樂園還存在嗎?還是我們只是在各自的樂聲裡顧影自憐罷了?但無論如何,我還是想為你歌唱。縱然在這支浪漫到極致的夢中戀曲裡,我注定懷才不遇。

「慢慢的教你寫首詩,要你記著我的事。」

你說過你的的文字很厲害,而我也自知遠遠不如你。我和詩向來都是有緣無分,我就是搞懂了押韻平仄和對仗節奏,也寫不出動人文字,只不過是些毫無意義的堆砌拼湊罷了。全因你,天狼只是咫尺之遙,無奈我資質愚鈍,只是個不入流的寫手。天可憐見,就讓我用我僅有的一丁點文筆記錄這個如今只剩我一人的樂園。

「我會慢慢的想起。幾十年都不會忘記。」

去吧!飛吧!花已不會再開,雨夜也已不會再來!我會笑著穿上你曾說漂亮的碎花洋裝和帆布鞋,帶上所有回憶,揮別曾許我三個願望的朦朧月,靜靜地走向曾經只屬於我們的月下河口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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