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惹惆悵誰貪歡?》
電影:海上花
題目:誰惹惆悵誰貪歡?
之前謬論過的「金陵十三釵」,是一個訴說著秦淮流鶯的故事。昨晚,偶然懷念起侯孝賢的長鏡頭,翻開其影集,瀏覽中翻到了關於 '海上花' 的簡介,一瞬間,片中的唯美畫面又斷斷續續的出現了在我腦海裡。
是啊沒錯,這同樣也是一部講述著優伶娼家的故事,只不過主角們從六朝金粉(南京)地轉移到了十里華洋場(上海),因此情節也更細膩,過程也更委婉。
遙想當年,二十三歲,無意中在茨場街的盜版攤淘得此碟,看第一遍的時候,由於通片以上海話發音,所以對其含義並不甚瞭解,只知道這是一個早已昏黃的歡場往事。直至後來接觸到了此片編劇朱天文的集子《最好的時光》,理解過裡面關於《海上花》的心得和張愛玲《海上花譯後記》的評論,我才又再次的重看了一遍,而這一次,因為能對照引證,我開始略懂其中含義。
《海上花》給人的印像是散而雜,它的成書年代,在清末民初,換句話說,它是舊小說的尾聲,把「戲說」發展到了極致。而正正也是這些特別之處,給候孝賢導演帶來了一些新的拍攝想法。首先他把原書整整六十四回的章節,刪減成剩下三個故事,再將鏡頭處理成生活的橫截面,以一個第三者的手法去呈現故事,再加上大量場景和道具的細緻排鋪,候大導基本上保留了原書的神氣。
三組故事的人物,演資深妓女周雙珠的劉嘉玲確實最入戲,莫說她是蘇州人,單說舉止口音就比其他演員更接近那個年代。她演繹的周雙珠閒適、練達,世故又有人情,都不是些很外在的東西。而劉嘉玲卻剛好抓住了由內而外的演法,恰到好處的帶出了「閒」和「達」。她總是閒閒地倚著硬塌,擺弄著水煙,說話不緊不慢,盡顯"公陽裡"的「家長」風範。她知道她的恩客洪善卿並無大用,只是官員們的跑腿、酒局中的調停,但卻沒看不起他,他們相互彼此瞭解,有點老夫老妻,然她並不屬意於他,而他也明白這點,因此他們依舊可以向彼此取暖。所以朱天文說,周雙珠是這部電影的「底色」,是「海床深流」。
而飾演沈小紅的羽田美智子是個日本人,按朱天文的說法這個角色本來屬意張曼玉,但後因為張以不通吳語為由拒絕演出,才讓候孝賢在海選裡點中了她。但畢竟羽田美智子長了一張時尚臉,由她來演繹一個潑辣陰暗的上海悍女,似乎有點唐突。但好在沈小紅的那種尤物性子最終還是調度了出來,眼神也基本到位,故此還算不過不失。她在故事裡的男人叫王蓮生,由梁朝偉飾演,是一個在上海當小文官的廣東佬,他感情淡薄,卻又不甘寂寞,是典型的憂鬱男人。不知是否必須說吳語的關係,這個局限似乎讓他的演技無從發揮,直到鏡頭轉至他對著一支碧玉簪子以廣府話訴說無奈之時,梁式風格才真正的使出了味道,尤其當他與沈小紅單獨相處時的粵語對白,沈小紅賭著氣,王蓮生低著眉又哄又笑,一抬眼一皺眉——這才是梁朝偉的絕代風華。
最後說到的是李嘉欣,可能是中葡混血長得太現代的關係,演起慣於裝模做樣,哄騙客人的黃翠鳳,一說一動起來總讓人覺得底氣不足,所幸她的外形真的是太美艷了,倒是至少在顛倒眾生的這一部分還算頗合格。
其中我覺得最有趣的一個場景,是演員們用紙火(一直拿在手上吹吹滅滅的長紙棍)來點水煙的畫面。點得最不自在的是李嘉欣,侯孝賢說她在戲裡頭總會被紙火所困,表現不出妓女的那種事故,而女演員中最好的是劉嘉玲,你會覺得在她手上紙火根本不存在。同樣是滅了又點,李嘉欣的感覺是氣急敗壞,想快點弄熄(跟她演的角色一樣,高傲火氣大)。而劉嘉玲則是不當回事,悠閒的拿起,悠閒的吹滅,徬彿就只是一個下意識的動作。至於說整部片裡誰始終玩得最好?此君非梁朝偉莫屬,除了天生的氣質外,他永遠滿腹心思,但又無話可說,不經意間便就拿起紙火吹了又滅滅了又吹,手腕一抬一甩,像美國大兵玩 Zippo 火機一樣自然。
此外,台灣藝人伊能靜也在戲裡頭客串了一個名喚儲金花的角色,有點搞笑性質,尤其是她這麼位玉女出道的佳人,願意接演一個傻大姐的扮相,只是同樣的場景,美女和美女放在一塊,只一下就被李嘉欣比了下去,相信這是劇組所始料不及的。
正如之前說過。這是一個寫給風月女子的故事。她們的往事或許承載不起沈重的歷史和意義,但卻在周而復始的逢場作戲中留下了自己的印記。
有些男人,她們忘不了。
有些男人,也忘不了她們。
只做一夜夫妻,這從來都是自欺欺人的屁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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