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血鑽 Blood Diamonds
主題:血色永恆

「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這是一句自 1947 年起,便流傳至今的經典廣告詞,裡頭滿滿的,都是商家為了那閃閃金剛石,所打造出來的人工遐想。

究竟「鑽石」,特別是頂級品,它能否與「真情」劃上等號?我一介魯頓白丁不敢持啥意見。只是唯一能確定的,便是它從開採到流入市場,一整個背景色調,都不會是大家印象中象徵「純愛」的雪白。反之,它是紅裡透黑的——紅,乃用其替換來的軍火槍枝,在殺傷人命後,留下的血跡斑斑。次之黑,則是為它付諸了性命的非裔礦工們,纏繞不散的百萬冤魂。

如斯不留餘地的概括,是因為鐵錚錚的例證,就擺在相關的文獻與報導裡。但要說到首先引起鄙人去注意「血鑽」這一課題的,還得是那上映於 2006 年,由愛德華.茲維克(Edward Zwick)執導,李安納多.迪卡皮奧(Leonardo Dicarpio)、珍妮花.康納莉(Jennifer Connelly)和吉蒙·韓蘇(Djimon Honsou)領銜主演的同名批判類鉅片——《Blood Diamonds》。

有一點必需說明的是,「血鑽」二字,實則並非專應該片出生的片名,此詞彙早已行之國際多時,一般特指那些掌握在軍閥們手上,拿來當貨幣購置武器的走私原石。故以,在英文語境裡,血鑽亦有 War Diamond 或 Conflict Diamond 的同義用法,它的出現,總離不開戰亂與紛爭。

好比佔據了此片百分之九十八的取景地——獅子山共和國(Sierra Leone),這西非小邦即是「血鑽」的源頭兼受災戶之一。從九十年代頭算起,到千禧年代初,獅子山一直都是於內戰中度過的。其中政府軍自不必多言,武器彈藥皆有老美供給,可叛軍革命聯合陣線呢?他們若要延續火力,買 AK47 衝鋒槍,買火箭炮,那僅餘的選擇,便是不停的捕捉平民,再逼迫俘虜們無償開礦,藉掘出的原鑽去做交易。

而故事也是這樣開始的。距離獅子山首都自由城 27 公里處,一個喚「凱拉洪」的小村莊,漁民索羅門梵迪本與一家六口過著風平浪靜的日子。他一生人的宿願,便是讓長子迪亞入醫學院唸書。但很多事情,像做為人的權力,於非洲這塊被炎陽熾傷的土地上,即使多麼理所應當,也會慢慢因世界列強的利益操弄,轉折被帶到一個再無法收拾的錯亂局面。

時值獅子山十年內戰的高峰期,革聯叛軍的兵鋒眼下已達凱拉洪。那一日,一台一台架著機槍,載著嗜血魔鬼的越野車隊開進了村子裡。這是一群由野心家洗腦訓練出來的屠夫,他們雖口呼「民主」,可幹的卻一律是燒毀房舍,姦污婦女,甚至隨意屠戮長者與病患的邪惡行徑。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就是要強拐兒童去擴大「娃娃」兵團的規模、以及擄掠青壯去充當鑽礦民伕。

混亂中,索羅門趁機掩護妻兒逃離了現場,自己和長子則被捕獲,成了兩頭待宰羔羊。好在他剛剛的矯健身手引起了注意,如此壯漢正是幹苦力的好材料,結果兩父子分別被編入部隊與奴隸群,算是暫且保住了性命。

那到底什麼是「娃娃兵」呢?簡言之,就是被強徵從軍的未成年兒童。大家可以嘗試想像,一個個身軀矮小,臉龐稚嫩的孩子,他們不在校園裡求知,卻於幼沖之齡便扛起了刀槍上陣搏鬥,而更令人心碎的是,娃娃兵們的呆滯眼神中,幾乎都透露出了對生命的漠视。論殺人,他們下起手來沒有輕重,做得比大人俐落;論良知,小兒不知善惡,稍微一些煽動或假意嘉獎,再適度引用一些毒品麻醉物,頃刻間,一名叼著大麻煙,提著烈酒肆意虐殺的墮落天使即就宣告誕生。這樣扭曲和非人道的狀況,在非洲、中東、南美和亞洲中南半島的衝突區域中,實際上不算新鮮,且按照聯合國的維和紀錄顯示,特別是西非一帶,軍伍中 15 岁以下的娃娃兵比例早已遠超半數——敢問誰家沒有小兒,稍微同理思維一下,亦就明瞭那是目前公共社會裡最急需解決,也最無法容忍拖延的一道人類命題。

話歸前頭,自從村莊大屠殺後,遭虜的索羅門被帶到了附近的一個礦區服苦伇。日復一日,總有同伴因偷藏鑽石而慘被虐殺,索羅門看在眼裡,他很不理解是什麼導令人們寧願喪命,也要冒大險去謀取這些吃用不著的小石頭。直至某一天,他自己在河床裡覓得了一顆鴿子蛋大小,晶瑩透徹無雜質的極品粉紅原鑽,他才開始明白,其實大家都一樣,這並非貪不貪心的事兒,卻是一張能換來資本,助可憐人們逃離詛咒之地的票證。

於是索羅門決定走險,他用腳趾夾著粉鑽,假裝內急,準備藉機將其匿於河畔,以待未來跑路時敷取。可惜事與願違,他的故作冷靜被礦坑統領「毒藥」看破,於密林一隅,「毒藥」拿槍抵著他的太陽穴,狠辣的說道:

「你們都認為我是惡魔,可我只是湊巧活在地獄裡,我——也想逃」

事實是連扛槍的人都耐不住那無休止的殺戮,「毒藥」亦覬覦這張「門票」。想是天意,就在此間,政府軍偷襲礦場,一顆砲彈神推鬼促的於「毒藥」身旁炸裂,將他轟暈,慌忙埋好寶石的索羅門欲遁入樹叢,但還是架不住四面八方的圍捕,被歸作叛黨一員,送往都城監獄囚禁。

牢房中,那是索羅門與另一男主阿徹(李奧納多飾演)的首次會面。丹尼.阿徹,一個地道的非洲白人,他此前是名資深僱傭兵,如今替倫敦德溫特珠寶行工作,靠倒賣戰區鑽石謀生。他之所以出現在同一處,是由於走私過境時大意失手,故此才被警戒拘留。本來難有交集的兩位,當遇上扔在一個監房裡,遍體灼傷的「毒藥隊長」時,對方一句「把那巨大粉鑽交出來,不然我斃了你」,立馬阿徹就來了精神,他曉得一顆有份量的鑽石意味著什麼,這不僅能抵銷他剛被收繳的贓貨,亦代表他遠離非洲的夢想即將加速實現。

在這塊人命微不足道的大陸上,不管是白人黑人,人人都渴望著遁逃。唯有跑得夠遠,跑過大洲大洋,世界才會給自己預留一個位置。之中有一幕講的便是這個道理,面臨「毒藥」的指控,索羅門一邊脫掉衣物表示清白,一邊嘶吼著咆哮:

「鑽石在哪?鑽石在我身上嗎?你們這些惡鬼奪走了我的村莊,我的家,我的一切!我們到底還有啥是能給奪走的!」

一陣石破天驚的大哉問,映照著的不獨是索羅門一人,還有一整個非洲的絕望。石油、黃金、鈾礦、鑽石、稀土,一波又一波的殖民者和操縱者陸續於此瓜分資源,用以製造手機、首飾、珠寶、核能等等讓「文明社會」活得更滋潤的物件,講白了,我們對非洲所造就的傷害,實則已遠遠超出它能夠承受的範圍。

靠著買通打點洗清罪名的阿徹,心心念念皆是那顆粉鑽。他本計畫好要如何誆走索羅門的寶貝,卻在出獄後即遭兩批人盯上。第一批,是以女記者瑪迪鮑文為首的採訪隊,她想說服阿徹披露德溫特公司籍軍火換購災區鑽石,加劇獅子山戰亂的內幕,但畢竟阿徹是個眼裡只有美鈔的老油條,她能得到的回應僅有嘲諷。阿徹說:

「大小姐,妳認為是誰在替我走私的石頭買單?是那一個個渴望童話般婚禮的歐美女孩!妳知不知道,你們美國人戲稱 Bling Bling 的這些鑽石,在非洲叫做 Bling Bang,每一顆都伴隨著要人命的子彈,聽過 TIA 嗎?This is Africa!沒有善惡,只有拼命生存的土地,所以,請不要自作偉大的來審判我,好嗎?」

習慣正義的瑪迪竟無言駁斥,可見阿徹罵的亦是事實。第二批,是阿徹曾經服役的僱傭兵團,老軍頭西奧上校對阿徹坦言,粉鑽的事他已有耳聞,這顆石頭必須分兵團一杯羹,阿徹曉得上校的勢力,別無選擇的他被扣著命門,是不答應也得答應。

從軍營離開片刻,阿徹便回到監獄撈出索羅門。他將目地告知對方,用分紅與幫其找尋妻兒為利誘,可索羅門在經歷多番折磨之下,態度很是戒備,他矢口否認粉鑽的事情,就這樣阿徹和索羅門僵持了多日,直到革聯叛軍突然攻擊自由城,兩人的命運才自此綑綁,幾乎至死方休。

閃躲著叛軍連綿打出的猛烈砲火,沿途跨過一具又一具無差別慘死——包括老者、小孩、婦女、男人的屍身,緊貼死角暗處,瞧著漸漸被禽獸們變成人間煉獄的首都,倉皇竄逃的兩人不禁失聲。

興許是阿徹的機智與行動經驗給了他信心,也興許是索羅門想通了其中難處,他一個小漁民,是能跟誰去交易那顆價格數千萬的大粉鑽?終究,他還是答應了與阿徹搭夥,但條件是得先找到妻兒,他才願意透露粉鑽的藏匿點。

阿徹求之不得,兩人果斷幹掉幾個叛軍,避開路障出城後,立即匯入難民大隊,朝著東面的洛克港聯合國集結站前進。會挑選這條路線,是基於阿徹更改了原先計畫,他清楚自己的掮客身分無法在戰區隨意進退,於是想起了駐紮在該營地的女記者瑪迪,意欲借助她的權限來便宜行事。

千哩跋涉,他如願與瑪迪見面。打小混出一身油滑本事的阿徹,開口便令瑪迪沒法拒絕。很簡單的協議——妳幫我找到索羅門失散的妻兒,我給妳德溫特公司的黑料。記者的身分在聯合國內部著實好使,不肖片刻,瑪迪就確證了索羅門家人的蹤影,他們被安置在了全非洲規模第二大,隸屬世界糧食組織的人道難民營。

三人隨即起行,乘坐直升機前往該地。一到步,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望無際的臨時帳篷。阿徹雖說看慣了非洲的醜惡面,但目下數十萬缺胳膊斷腿的殘疾孩子就近在咫尺,活生生的戰爭受害者,他縱使再鐵石心腸亦得深感震撼。所幸索羅門的妻子與幼女皆無恙,只是長子迪亞依舊沒有消息。作為地道的獅子山黑人,索羅門非常了解革聯軍的風格,孩童落在他們手上,恐怕很難避免被改造,變成再無人類情感的「娃娃兵」。

時局越發緊張,索羅門沒有悲傷春秋的餘裕。和妻女短暫相聚,他又得和阿徹與瑪迪趕回洛克港,準備下一步搜救兒子的行動。途中,落魄疲憊的索羅門問瑪迪:

「你們國家的人若看見妳寫的報導,會來拯救我們的吧?」

瑪迪深呼出一口氣:「大概不會」

兩句對白,已道明了資本主義社會的涼薄本質。列強政府們不是沒能力救,可第三世界要是不夠混亂的話,又哪來廉價資源能供政客商賈們掠奪牟利?

實則阿徹本來也是抱著類似思維的,然而親眼目睹難民營裡的慘況後,他的良知正逐漸甦醒。為求履行與索羅門的承諾,順便取走粉鑽一起逃亡,阿徹展開推演,他預計目標物與人就在索羅門的老家,凱拉洪附近。恰巧,瑪迪與其團隊的下一個採風點亦是該處,於是眾人不謀皆合,決定一同去往。

趁著修整間隙,阿徹向瑪迪交代德溫特公司的鑽石走私流程。原來,之所以他們那麼多年都未曾被抓住把柄,理由只有一個,就是複數層級的買賣網。起先,德溫特公司會透過很多像阿徹這樣的掮客,來和各路反叛軍收購鑽石。接著,鑽石會被秘密運輸至利比亞,由受了賄賂的海關人員開出合法產地證明,再出口歐洲,並與南非、以色列等正路鑽石混搭流入市場,從此就算有人思疑,面對洗白的貨源亦無可奈何。

阿徹把跟身挾帶的交易帳本交給瑪迪,他是鐵了心要幹一回好事,雖之這麽做等同於自斷財路。大約是昔日非洲的常態,駛往凱拉洪的路上,眾人復與另一波喪盡天良,竟攻擊紅十字會的革聯軍狹道相逢,幾名攝影師被流彈擊中隕命,老兵阿徹見狀不妙,慌亂中發揮了他的臨陣能力,拉著瑪迪和索羅門衝入叢林,方與死神失之交臂。

命不該絕的三人,於野地深處獲得土著卡馬喬人的救援,他們被帶到一家孤兒院暫避風頭,也是在同一場所,阿徹認識了改善他心境的本傑明院長,一位曾拿到美國史丹佛大學碩士學位,卻毅然放棄優渥生活,回歸獅子山創立學校的志士。對比才剛闖過的槍林彈雨,孤兒院裡雀躍天真的孩子們令三人恍若隔世。唯這些孩童中,多有四肢致殘的無辜者,據院長的說法,他這裡還收留了某些從叛軍手上搶下的「娃娃兵」。三人瞧著他們空洞失神的眼睛,各自五味雜陳,此刻,本傑明院長跟阿徹說:

「人只是人,善與惡的界線,那取決於人選擇要幹的事。」

彷彿醍醐灌頂,阿徹在這位少數堅守著非洲最後一道良心,無償包容的老者面前,突覺自己很渺小。

晚上,阿徹獨個兒飲悶酒,瑪迪拿著杯子找他攀談,猜是下午那番話的衝擊,阿徹頭一次敞開了心胸,他:

「我來自羅得西亞,一個曾經存在,白人執政的國度。九歲那年,黑人群起暴亂,我的爸爸被脫光衣服絞死,媽媽被姦殺,於是我逃到了南非,入伍當僱傭兵」

他接著說:

「在非洲,拿槍的人才有話語權,我和同袍們,每天都會幹盡無數醜惡的罪行,醜惡到都不敢祈求上帝原諒,有時我想,神到底會不會寬恕我們。後來,環顧一生種種,我才驚覺,其實神老早就放棄了這片大陸!」

神棄之地,病入膏肓的非洲是否還能得到救贖?類似刻進灵魂的煎熬,不得不沮喪更不得不爱的情懷,像瑪迪這種生在先進國家,講人權論福利的群體,他們能夠憐憫,但卻永遠不能亦無法真正理解。索羅門、阿徹乃至本傑明院長,他們或襤褸的活著,或偷盜拐騙的尋覓機遇,或挺身護佑良善,撐著一口氣,他們始終盼望那裂縫中的微光。

往下的故事屬於線性快進,阿徹曉得若要完成任務,他需要具備三重條件。第一重是精良的裝備,第二重是強大的火力,第三重是把瑪迪安全送歸洛克港,而當下還能依靠並滿足供給的,唯有老東家南非僱傭兵團。

雖之無異於與虎謀皮,阿徹依舊決定虛與委蛇,他佯裝答應西奧上校,會在兵團攻陷凱拉洪時帶路掘出粉鑽。計畫分秒必爭,他先是安排好飛機載瑪迪到安全區,自己再潛入輜重室偷取衛星電話、機槍、乾糧等等物資。

臨別一刻,經已愛上他的瑪迪把全部聯絡資料遞予他,她給阿徹拍照留念,並雙眼泛紅的囑咐道:

「打給我」

阿徹心知此行之凶險,他壓抑著情愫,痞痞的不置可否:

「替自己找個好男人吧,Find yourself a good man huh......」

之後便是落下部隊,和索羅門兩人向礦區拔腿狂奔。該是天意,他們真就在凱拉洪附近發現了索羅門的兒子迪亞。也是巧合,迪亞所在的軍營與藏粉鑽的地點剛好相同,一輪權衡下,阿徹制定了行動綱領,他打電話給西奧上校,半耍賴半妥協,既報告了座標,亦拿到了急需的空軍支援。

於等待的過程中,兩人憑著夜色掩護緩緩潛進叛軍營房。逐戶逐戶的搜,一會兒就尋得了迪亞的身影。可惜三個月來的思想荼毒已讓迪亞性情大變,他不只沒有保護父親,還大聲招來同夥圍捕索羅門。這一幕,導演很好的表達了「娃娃兵」的心智錯亂,警示意味不言明喻。

還真是冤家路窄,那叛軍部隊的頭領好死不死就是跟索羅門有仇的「毒藥」。他拿砍刀架在迪亞的頸項,威脅索羅門交出粉鑽。隱匿一旁的阿徹心焦如焚,恰恰僱傭兵團的空襲亦如約降臨,一顆火箭炮在營區中央炸裂,解了圍的索羅門操起鐵鍬,兩鏟子把「毒藥」砸死,他仰天長嘯,多少個月的怒氣終得以抒發。

可西奧上校亦非善荐,甚至說比「毒藥」更毒,阿徹等三人在他跟前沒有討價的餘地,他們陷入了一個交「鑽」是死,不交「鑽」則立刻死的絕境。幸好阿徹和索羅門早培養出了默契,被押解至藏鑽點的瞬間,索羅門一個打眼,阿徹立即奪槍殺人,一根菸的工夫,硝煙散去,兩個大人一個孩子又繼續了亡命天涯。

道是上得山多終遇虎,此次阿徹不復幸運,他左胸中彈,性命岌岌可危。按照計策,拿到粉鑽後,便會有安排好的小型飛機在鄰近山頭接應,過時不候。阿徹槍傷附身,從踉踉蹌蹌的拖沓步伐到需要索羅門抱著行走,他曉得如此會趕不上進度,良知覺醒的他,以一句:「夠了!夠了!」,籍劇痛為由喊停索羅門的腳程。

背靠半山岩石,他掏出懷裡的粉鑽、手槍和瑪迪的聯絡卡片,一股腦塞到索羅門手上,這是全片最感人的對白,阿徹滿臉冷汗,喘著粗氣:

「答應我,帶你兒子回家,You take your boy home 」

那是多麼淒涼的託付,非洲平民口中的「回家」,您可知是要以鮮血與親友來作代價的?

本仍欲推辭,然視角中小飛機已越過頭頂,山腳下還一堆滋事尋仇的雇用兵,為了迪亞的將來,索羅門無法猶豫,他忍痛道別了阿徹,牽著兒子朝山頂登去。

血一滴一滴的流下,滲入非洲的紅土地裡,阿徹呼吸漸弱,臨閉上雙眼前,他取出衛星手機給瑪迪播了個電話。目下,瑪迪正於一個富庶優美的雪山小鎮裡同朋友聚會。霎時間,阿徹明顯虛弱的語調嚇壞了她。

阿徹:「瑪迪,聽著,我需要你的協助,索羅門成功找到了兒子,妳可以安排他到倫敦去嗎?那塊大粉鑽就在他身上,妳帶他和德溫特公司交易,拍下證據,明白嗎?」

瑪迪盡力控制著顫抖的話音,她問阿徹:「你在哪?你受傷了嗎?告訴我你在哪,我派人去接你」

夕陽下,遠方載著索羅門父子的那台飛機傾自翱翔,阿徹嘴角揚起,他答非所問的向瑪迪那頭回應:

「我就在我應該待的地方,這是我見過最美最神奇的景色,我多希望妳在我身邊,知道麼?認識妳真好......」

瑪迪掩著淚流不止的眼睛,她說:「能認識你,也是我的幸運......」

電話隨之掛斷,阿徹緩緩垂下雙手,一生人僅僅的一次放任,他用他年輕的生命,替索羅門父子,替獅子山,替滾滾難民換來了希望。「最美的風景」——是摯友脫離逃生的餘影,「我就在我該待的地方」——是生於斯死於斯的非洲大地。

一個月後,倫敦。一台噴射機慢慢滑過畫面。索羅門拽著粉鑽,德溫特總裁提著兩百萬美鈔,兩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機艙閘門處。依既成約定,要買索羅門的粉鑽,德溫特公司得先想辦法案把他一家弄到英國,兼付鉅款。說時遲,妻子、女兒、長子循序下機,索羅門遞出「血鑽」,接過現金,瑪迪則於暗處將這一切攝入長鏡頭中。這是阿徹部署的最後一手,奪錢取人蒐集證據,他的臨終一箭,射進了始作俑者德溫特公司的命門。

尾聲,瑪迪的「血鑽」報導引發了全球關注,他們的宿敵,虛偽的德溫特公司遭到司法部提控,一夜之間名望掃地,總算是罪有應得。另一廂,索羅門亦搖身一變,成了揭發「血鑽」事件的英雄,末了還被邀請到聯合國歐洲總部演講。

站在會議廳門外,他讀著瑪迪製作的報導手冊,心裏有些惆悵若失。翻著翻著,索羅門忽然一顫,那進入眼簾的,竟是張阿徹轉頭微笑的黑白照片。

來不及仔細回憶故人,門內大會即已進行到他的演說環節。索羅門一步一步走向會場,他並未去理會四周如雷貫耳的掌聲,只是默默與觀眾席上的瑪迪四目相接,一切盡在不言中,他們倆都知曉今日來此的目地。

掌聲持續絡繹不絕,此刻配樂大師詹姆士牛頓的作品轟隆響起—-孩童嘹亮的唱腔,女性高昂的呼應,一首非洲悲歌伴著索羅門踏上講壇,他沒有選擇即刻發言,卻稍稍抬起頭來仰望穹頂,似乎阿徹的音容笑貌就浮在上頭。

「兄弟,我們做到了,我知道你看得見的」

血一般的帷幕拉下,畫外盡是電影院裡不禁端詳手中飾品的善男女。

是否示愛定情的絕佳信物,抑或王者元首冠冕上的閃耀權威,鑽石——它本無一以貫之的確切意義。賦予它神話的是人,既為人,又何忍漠視這一顆顆金剛古碳下的千鈞血色?

幾條人命一品璀璨,值不值,任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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