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雙瞳
主題:子且不語

大部分影視平台都將這部戲歸類為「恐怖片」,但更確切的說,它的屬性可不僅侷限於此,這是一部涵蓋了民俗、東方古宗教、懸疑、驚悚、社會結構、以及人性探討的難得鉅著,至少放眼亞洲區,至今也還未見能超越它的同類型電影。

它叫「雙瞳」,一對眼睛有四顆瞳孔的意思。古人說目有重瞳者,日觀千里,夜視鬼神,而實質上正史或野史裡曾記載的「雙瞳」人,除了文青誤國的南唐後主李煜之流,其他譬如造文字使天雨栗鬼夜哭的倉頡,譬如五帝中被奉為無上孝聖的大舜,譬如亡秦必楚千古無二的霸王項羽,譬如靖難奪位逐蒙元下西洋的明成祖朱棣,譬如本篇文章裡的半個主角——北宋道家奇人黃裳,若按儒道兩家的視角言之,上述諸位無疑皆是功蓋華夏,或匡扶陰陽的威能型人物。

說黃裳是半個主角,只因此君白日飛升、得道成仙的路數被套用在了整部電影裡,是劇情推進的核心典故。想來編劇蘇照彬和導演陳國富也都為飽學之士,不然不會曉得如此冷僻的道教秘聞,且先談黃裳本人好了,這位六十七歲受徽宗皇命修《政和道藏》的狀元公,其人生軌跡可真是詭異百出眾說紛紜。就筆者搜羅所覓,便有以下幾項:

一者宋史《演山先生神道碑》謂之「博览道家之书,往往深解,参诸日用。」

二者武俠小說大家金庸,則將其設定作武林秘笈《九陰真經》的創制人,給了他確切意義上天下無敵的身份。

三者道教野聞,言他羽化前曾經替南宋朝廷佈下釣魚城、襄陽城、龍虎山、崖山四大結界,幫宋軍在抵擋蒙古人的保衛戰中,多撐了整整四十六年。

四者嶺南民間又傳他另名黃初平,一度順應天數殺盡世间人魈,並以殲滅半人半鬼的大惡之徒積功飛昇,故於粵地他亦號「有求必應」黃大仙,特別是在香港,其信眾香火尤其鼎盛之極。

這樣一個陰陽莫測的神人,後世有妄人效仿自是不在話下。而《雙瞳》一片,它的整體走向,便是正正籍此開端行進的。

台灣台北,亞洲境內最熱鬧繁華的都市之一,這裡有成熟的民主政治機制,有領先多國的高科技產業,有完善的公共設備,可同時間,這裡的人某程度上也還遵循著古老的東方習俗,他們對祖宗鬼神的態度,與他們對科學研究的信賴,不似很多先進社會的水火難容,於此,新舊間的關係更像是一體兩面,二者分別主宰了人們的身與心,乃至於一些無法名狀的慾與靈。

有事花錢解決,解決不了的便求神問卜,華裔百姓不管去到哪一片地域,活在什麼時代,處事之道幾乎都是出奇的相像。這樣一種群眾集體認知的約俗,總會不經意間便替許多問題鍍上一層神秘色彩,就好比戲一開始便出現的三起命案,作為外事科警官的男主黃火土(梁家輝飾),他才剛接手調查,便即刻領教到了其中的不可思義。

三宗不曉得算不算他殺的離奇死亡,三種詭異到非語言能表述的死法,三個背景完全不相通的死者,他們一人是企業董座,在炎炎三十四度盛夏斃命於凍僵;一人是立法委員的情婦,在充滿水的澡盆中斃命於火焚;還有一位信義教會(Lutheran Church)的美國牧師,在無預警下剖腹抽出自己的腸子再自行縫合,並於創口處畫下不明符文,最後失血斷氣,這幾類完全悖反物理規則的「死因」,立馬便使得整個台灣社會陷入震驚,甚至已然造成了連鎖式的恐慌效應。

按負責驗屍和鑑證得法醫官(楊貴媚飾)所言,她在三人的屍身上皆找到了同一個線索,就是鼻腔和腦部皆附滿某種疑似可致幻的黑色真菌,而照刑警隊的調查結果顯示,於三處案發現場的空調裡,都湊巧蒐集到了用來承載真菌的微小鋼珠——換言之,兇手是透過遠程射擊去將珠子打進室內,再利用冷氣循環來感染目標,讓其產生炙熱、嚴寒、無痛等等紊亂體感,最終直接或間接殺害對方的。

但充其量這也只是警方的大略推演,坐不得實,況且眼下面臨著的還是高端到能夠精確操縱生理溫度,乃至突破神經系統限制的生化武器,如此威脅,別說台灣官方一籌莫展,即使放諸四海,亦算是聞所未聞的奇案了。再加上寶島社會多年承平,百歲來幾近不曾出過任何連環或恐襲殺手,警隊迫於經驗匱乏,又在輿論壓力下進退失據,結果唯有拉下面子,轉向盟友美國求援,以期通過大洋彼岸彪炳史冊的刑偵實力,來盡快了卻此案。

於是聯邦調查局派來了犯罪心理專家凱文萊特(David Morse飾),他一登陸桃園機場,負責招待的便是火土。此處容筆者先打住敘述,且讓我們回頭看看本劇男主的淒慘半生。對比起眼下鬱鬱寡歡的火土,昔日年輕的他原本是幹勁爆棚的,可早前因為揭發了袍澤兼大舅子的貪污情況,往下不僅害女兒被對方挾持,漸趨癲狂的大舅子還朝小外甥開槍洩憤。好在千鈞一髮之際子彈突然改道,只從女兒的左額淺淺擦邊,若用火土自己的話去理解,那叫鬼使神推,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阻止了悲劇啟動。不過他接著也付出了代價,除了事件導致女兒患上失語症,遭受雙重打擊的妻子清芳(劉若英飾)更不願再與自己溝通,同時間,局裡的夥伴們亦恨他不近人情,破壞了一直約定成俗的潛規則,給警方丟臉,就這樣他被暗降至冷宮部門外事科,從此陷入了不著家不交流,內心世界分崩離析的孤僻狀態。

很難說火土的堅持正義是錯的,然身處凡事講究親疏時務的東方社會,過剛的三觀注定會令其人生佈滿荊棘。他老是皺起眉頭下著一人象棋,哪怕警局好友李博豐(戴立忍飾)日復一日的勸戒,罵他下一盤死棋還不如回家看看,他依舊繼續執拗的往牛角尖裡鑽,直至爆出了前頭提及的三宗命案,基於死者之一是美國人,且高層還邀請了聯邦調查局介入,作為局裡負責外籍人士的唯一警官,他在無法推託下,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再次披掛上陣。

某個程度上,思維縝密心態開朗的凱文算是拉了火土一把,他對神秘事物的存疑態度,他分析案情的大局觀,這一切無不刺激著火土那份塵封已久的探員精神,將他從廢佬深潭中一點點的拯救了出來。就現場證據視之,不算侵蝕死者體內,致令大腦分泌四十倍多巴胺的黑色真菌,那畫在神父肚皮的符文,恐怕會是僅餘的重要線索了。是以火土找上中研院的人類學權威院士盛祖昌(郎雄飾),希望他能幫自己破譯那意義不明的圖案,藉此了解兇手的犯案動機。

盛教授一觀涉案照片上的細節,立即大驚失色,他用五點論證推測出了兇手的真實目的——這人的全部設計,皆是為了得道成仙:

一)書於牧師身上的血圖,其實是一種喚作「勾牒」的道家符篆。勾牒者,乃古代官府通緝要犯是所下達的拘捕令,蒲松齡《聊齋誌異.田七郎》裡有云:「勾牒雖出,而隸不捕,官亦不問」,此處則示意著施術者代陰間發出的催命符,是兇手信仰的殺人儀式。

二)勾牒不見於正統道教法科儀軌內,之以盛教授識得,乃是基於十幾年前在越南北部(古稱交趾)出土的一座明代道觀遺址內,有發現過類似的祭祀符籙。據考古研究所得,同一時間出土的還有一幅用鳥蟲篆寫就的拓片,其字句排列猶如河圖洛書之形,西漢儒家典籍《孔安國註尚書》便曾記:「伏羲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謂之河圖。洛出書,神龜負文而出,列於背,有數至於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常道所以次序」,換句大白話講,即是兩張被華夏老祖伏羲和大禹破譯的宇宙運行魔方圖,而當中按星象排布出的時空脈絡,便是中華陰陽五行術數的源頭。爾後火土將鳥蟲篆拓片的影印本與河圖重疊對照,在南乾天七數和北坤地六數之間,圈出了連貫性的十七字讖語:「富妙景旺、不信鬼神者,少陽太陰」。火土繼續把句子套入案件去細思,結論竟是吻合的,第一死者名戴振富——應富字、第二死者名邱妙芳—-應妙字、第三死者羅倫佐是信義會牧師,中國古代喚基督教為景教—-應景字,以此類推,跟著被盯上的兩位,必定是姓名帶「旺」,和「不信鬼神」的人。

三)兇手利用真菌使人產生焚燒、凍僵、剖腹等致命錯覺的殺人方式,與道教旁支相信五大地獄的概念不謀而合。五獄,包括專治貪婪罪的寒冰獄、專治淫亂罪的火坑獄、專治背信罪的抽腸獄、專治不孝罪的剜心獄、和專治藐視鬼神罪的拔舌獄,照前三者經已執行的事實(董事長貪財、情婦淫穢、牧師欺詐),這意味著仍會有兩個受害者(不孝與不敬),將蒙受掏心和斷舌的酷刑。

四)縱觀道教古籍,獨一位曾親手執行五獄天誅,且藉之得道升仙的道家散人,便是北宋黃裳。顯然兇手正踏著黃大仙的腳印步步修煉,他身上自是具備與仙人同款,比如目有雙瞳等等特徵。

五)兇手既練出了黑真菌這等「丹藥」,以道教傳說析之,此人必曾大病一場,幾乎生死關卡游離一遭,才巧得天地造化,意外覺醒超自然能力的。有類似經驗的大成者,如海神媽祖林默娘、心學入聖王陽明、上洞八仙韓湘子等等,他們皆是重病後方悟大道的絕佳例子。

兼加凱文還發現被繳獲的作案車輛內,裡邊的部件都是由防靜電和防紫外線泡棉所製造,這麼頂端的材質應用,說明了該人勢必具備極大的財力與科技力。綜上,火土與凱文大概已能推敲出兇手的人物模式——他是個重病痊癒者,身負顯赫的科研業背景,或與黃大仙有著相似的體徵,而最好追溯的是,他跟越南真仙觀遺址的關係匪淺,依理若循序排查的話,掘出此人的機率興許還是頗高的。

唯天不從人願,案子的調查才剛見眉角,又有一具揣著「勾牒」,被挖取心臟致死的屍體,在鬧市中讓巡警截獲。死者名叫陳兩旺,斃命前曾通過「觀落陰」儀式,企圖招來亡母,問出幾份他思疑給了別人的遺產之處,那樣一個妥妥的不肖子孫,他正應了第四獄的全部條件—-忤逆、命中帶「旺」、是故需受剜心之刑。

瞧著兇手一次較一次邪門的作案手段,就連堅毅的火土亦不禁開始戰悚,他告訴凱文:「有些事情不是凡人可以觸碰的,這是比我們更高一層次的存在,是不受世間法律約束的」,可凱文的科學專業令他壓根不接受這種說法,他覺得鬼神什麼的都是無稽之談,並強調犯事的一定是個人,一個終將被自己逮捕的人。

他斬釘截鐵的宣示理念:「比起鬼怪,人心實則更恐怖!」

火土對此沒有太多表示,當夜,懷著忐忑的心情,他二次造訪盛教授。一見面,他便單刀直入拋出疑惑,問老人家何為少陽太陰。盛教授扶了扶眼鏡,娓娓說道:「以道家四象解之,少陽屬火、太陰屬土」——這不解不打緊,一聽罷心立刻就涼了半載,娘的火土火土,指的不正是自己嗎?

看來捲入案件亦不是偶然,卻是早已設定好,請君入甕的連環局。也趕不及尋思太多,翌日凱文便傳來了重點消息,原來將真菌注進微型鋼珠的精密技術,遍覽全球,就只有一家在矽谷上市的公司能夠掌握。其次,比這更嚇人的是,那公司的兩名創辦者,黃一峰與林道生,他們不僅是台灣人,還因為沈迷修行,在三年前便雙雙賣掉了自己持有的股份,轉行營運道教組織。要說這二位是瘋子,人家可都是出身麻省理工大學,如日中天的科技新貴,然要說他們舉措合理,似乎又有點荒誕,其實說穿了,這是個很多學者都會面臨的究極命題——當科研做到頭時,再往上的答案得從何處尋去?

提二位宗師為例,心理學家卡爾.榮格(Carl Jung)把邏輯解釋不了的精神狀態歸類為「集體潛意識」,此概念取自道家經典《太平金華宗旨》。再來物理學家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他把形成物質的量子關係定義為「糾結」,但到底引發「糾結機制」的能量是什麼?他說:「所有物質的井然有序顯示出了祂的存在」,這個訂立規矩的祂,即是神。爾後2012年,科學家們用強子對撞機來證明了愛因斯坦的想法,經觀測,模擬大爆炸生出了兩顆希格斯玻色子(Higgs boson),一種足令基本粒子獲得質量的力場,至此,「上帝」粒子被證實。然,又是何物創造了「集體潛意識」與「上帝粒子」的呢?我猜那或許就是一些科學家,若林道生和黃一峰,比常人更信神鬼的理由。

曉得了林黃兩人目下駐留台北,在世界大廈頂層辦公,刑偵大隊隨即出發拿人。豈知一抵達目的地,眾警便被眼前建築驚脫了下巴,這兩位仁兄,竟就將整座「真仙觀」從越北帶回了台灣,沒錯,是拆散了再運到世界大廈頂樓從新組裝,貨真價實的古蹟買賣,可惜大夥已没功夫慢慢欣賞,說時遲大批信徒便已圍了上來,氛圍瞬間劍拔弩張。緊接幾幕戲碼,大概是片中最血腥的呈現了,伴著首領林道生抹向員警的一劍,兩邊人馬頃刻就撕殺成了一團。

見過活生生的修羅場嗎?信徒持刀猛砍,刑警拼命開槍,直至市局隊伍趕到支援時,雙方死傷皆已十之八九,就似古代戰陣一樣,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火土目睹慘狀,心情悲恨交加,一旁的凱文卻異常冷靜,聯邦調查員的專業讓他開始著手蒐證,只一會兒,他便在兩塊石碑下探得了一塊中空暗格。打開地板,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平躺著的虛弱少女,它的腹部皮膚被剝去了表層,血肉上滿是貫穿全劇的那種黑色真菌,很顯然,她應該就是道觀用來培養致幻丹藥的人肉鼎爐。

少女名叫謝亞理(林涵飾),她瞧著像是被邪教綁架的受害者,可暗地裡她扮演的角色,卻是最核心的。次晚,以為詭案告破的哥倆,他們在火土家來了一場踐別宴,由妻子清芳主廚,女兒陪席,四個人如一家子般傾談到了午夜,期間凱文勸火土與老婆和好,趁著酒勁上頭,火土闖進清芳的房裡向她坦白心事,就這樣老夫老妻重拾舊好,差點消弭的婚姻亦萌出了新芽。

道是禍不單行,這句話還真就靈驗了。隔日清晨,火土即發現凱文殞命在了自家的躺椅上。一樣的「勾牒」纏身,不一樣的斷舌死狀,火土瞬息就明白到了事情依舊沒完——第五獄,藐視鬼神者(如尊崇無神論的凱文),當受拔舌之刑。

這麼說來,元兇並非林道生,那是板上釘釘的實況了。可火土已無時間再想,因他也感染了真菌,性命危在旦夕。醫院病床上,隨著多巴胺不停於腦內滋長,真正的幕後黑手,也侵入了火土的潛意識中與之交談。對的,少女謝亞理便是那主宰一切的教主,她曾患過腦瘤九死一生,她以自身作丹爐養蟲本真菌,她藏在地板下是為了修行,她控制信眾是人力財力所需——重病、煉丹、蠱惑、 破五大獄得道,這謝亞理離成仙大約也就一步之遙了。

聽至此,焦急攻心的火土硬是從昏迷中醒來,他沒有遲疑,扯開插管即往世界大廈疾衝。果不其然,留守真仙觀的警員已被盡數屠戮,他走進大堂抬頭一望,發現謝亞理正懸浮於穹頂處,火土連忙舉槍對峙,卻瞥到了之前盛教授一直對他強調的異像——她,眼眶裡有四顆瞳仁,一若黃裳大仙,目生重瞳。

至於怎麼纏上了火土,謝亞理說她前生亦是交趾道士,有一個姐姐與自己相依同修,但卻因二人福緣淺薄,故以退求其次,希望累兩世為人之功,證得鬼仙之法,藉此超脫輪迴。據《鐘呂傳道集》所記,道教仙人共分五等,曰鬼仙(如土地城隍),人仙(如陳摶老祖),地仙(如鎮元子),神仙(如關聖帝君)和天仙(如紫微大帝)。鬼仙者,五仙之下一也。陰中超脫,神象不明,鬼關無姓,三山無名。雖不輪回,又難返蓬瀛。終無所歸,止於投胎就捨而已。因此成鬼仙的方式與其他修行法門皆不同,人仙、地仙靠的是金丹長生之術,神仙、天仙則積功德白日飛昇,唯有鬼仙,需靠兵解或屍解來出竅得道,也就是說,謝亞理除了學黃裳屠「人魈(意指惡人)」外,她仍須有個動手殺死自己,幫自己兵解的使者,而依出土石板所示,此人只許是他,少陽太陰黃火土。

似乎冥冥中已是註定的,為了逼迫他開槍,謝亞理再次施術擾其心志。幻境裡,他目送一對孿生女嬰哇哇落地,一為活人一為死胎,火土曉得那是謝家姐妹。可能是姐姐道行較高,甫出生便可屍解成仙,剩下孤伶伶的妹妹,她還得再忙上十幾年方得見真章。然後畫面一轉,火土來到了醫院的儲藏室內,他想起了某天帶女兒去複診,當時女兒曾短暫失蹤,原來就是躲在了此處端詳死嬰(謝亞理姐姐)標本,這一幕令火土膽寒,他才明白到不管是女兒或自己,其實都在扮演著無差別的棋子角色。

再然後他回到了女兒被大舅子槍擊的昔日,第一次子彈的改向,謝亞理暗示她是鬼仙姐姐在幫忙扭轉軌道。第二次沒有外力干擾,子彈順勢打穿了女兒的頭顱,同時妻子不堪悲痛,搶過手槍亦飲彈自盡,那是兩根撐起火土人生的支柱,妻女橫死,他的精神狀態瞬間崩壞。此刻謝亞理見他瀕臨絕境,當下又化為清芳的模樣,拿起刀子便刺入女兒心窩,這時的火土已經失去意識,父親的本能驅使他朝對方連轟三槍——須臾,一切歸於平靜,倒在血泊中的少女究竟達成了兵解夙願。

彌留之際,謝亞理告訴火土會帶他一起走,不曉得火土願不願意,但待到同僚們殺到現場時,他還是躺在了她身邊。

大樓外,清芳用盡力氣敲打火土涼透的身體,甚至兩年不曾言語的女兒,也哭著喊起了爸爸,終於火土眼角滲出了一行眼淚,他到底沒有選擇跟謝亞理去成仙。尾聲,鏡頭淡出,停在了那塊石碑拓片上,似乎圈起的「少陽太陰」下,還有四個隱於之間的小字:

「有愛不死」

~少陽太陰,有愛不死~此情此景,甭管火土是肉身復活,是魂死燈滅,還是以另一種更高維度的型態繼續存在著,模式上都已不重要,作為一個敢與鬼神抗爭的「人」,他成功保護住妻女,這就證明了縱使命運天定,鬼神勢大,人若有愛,則身心行可循環不滅,人若無執,則憂苦懼視如等閒。

當然,所謂玄通奧秘,絕大部分情況皆是人們基於本意杜撰的。不過杜撰歸杜撰,卻從來不會是百分百的憑空臆測,好似靈魂、因果之類的謎團,就是連最頂尖的科學家都沒法釋其真偽,故此你我信不信,和它實際存不存在,這到底是不能掛鈎的兩碼事,畢竟誰又敢一口判定,各個宗教給出的答案就是虛的呢?

聖人曰子不語怪力亂神,也只是且不語,敬之遠之,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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