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的羞怯》
我不擅長交際,常常為了自己的不合時宜而深感懊惱。年紀尚小時,經常覺得自己無法融入群體,譬如唸書時有時會遇到空節,同學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聊天說笑,看著大家談笑自如,我也很想融入其中,但很多時候我只能站在一旁或坐在一邊跟著大家傻笑,不起眼得即便突然消失在教室中想必也沒人會發現。
隨著童年的離去,美好的花季年歲緊接而至,這種自己平凡得猶如透明人的感覺依舊伴隨著我來到了這懵懂的年紀。升上初中的第一天,我沒有其他人的興奮及熱情,我對新校園新老師新同學一點也不期待。我深深記得,校園的走廊很長,炎陽炙人,我無處閃躲烈日的侵襲,正如我無處閃躲渾身的彆扭,第一天報到新校舍,我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我想回家。
在年輕而鼓譟的歲月裡,誰不渴望被關注呢?誰不渴望自己在朋友群間可以揚起美麗的旗幟站在青春前鋒與朋友並肩而行?
因此,不久後我認識了一些不愛讀書的朋友,我極其依賴他們。即便我知道他們不為學習而用功,漫無目的地虛度光陰,我也不打算遠離他們。我開始努力從過去的平凡掙脫而出,試圖在叛逆的陽光下追求年少輕狂的意氣風發。與不喜歡的老師作對、不交功課、不認真罰站、留長指甲、穿犯規的校鞋、比賽扣除的紀律分數、逃學、惹是生非,凡不能做的我都樂於參與,彷彿唯有這樣才能繼續融入那群能夠在學校裡叱吒風雲的人物們,並且,我也才能以此獲得一點認可。
浮躁的脾性並沒使我誤入歧途,或許那群不愛唸書的朋友也和我一樣,不過是在對一切似懂非懂的年紀中尋找同溫層,以求得一絲慰藉罷了,並無做太過分的事。
認真讀書的覺悟來得不算太遲。擺脫了遊手好閒的生活後,我因此而體會到了認真的滿足感。我曾聽人說過一句話:“認真並沒有什麼不好,生活裡的許多事本就該認真。”這句話是在我已步入社會體驗了現實的洗禮後才知道的,知道這句話的時間剛剛好,反正懵懂年紀時也未必理解其中深意。
小時候盼著自己能萬人矚目,再大些卻是越來越怕事了。上了大學,以為自己能稍微找回了點自信,敢於在人前侃侃而談,殊不知在這座宏偉的學習殿堂裡,各路人才雲集,各有所長,我因害怕自己不小心說錯了什麼而經常保持緘默。有時參加活動,在自我介紹的環節裡也不過草草說兩句,甚至期望我說話時別人不怎樣注意聽,這樣萬一我真說了什麼丟臉的話時,也不至於太多人聽見。
這種滑稽的想法一直牽絆著我,直到我開始捧著履歷,遊走於喧囂的城市。
工作以後,反倒是處於花樣年紀的學生們教會了我要懂得及時表達自己。在她們的言行間,我感受到了純粹而真誠的愛護。或者,自己年紀大了,經歷了一些傷害人與被傷害這種例行過程後,在擁有了少許歷練的成就下,學會了不急不躁地表達自己,這是一路走來的小小收穫。
在大人的世界裡還是有些許好處的,其中便是能與絕大多數的人理性溝通,成熟交友,至少我的身邊較多這些不矯情的朋友。即使說了什麼不對的話,大家都會及時提醒,這種朋友間的關懷使我小時過於謹慎的不安全感減少了許多。
對於表達這件事,如今我尚在學習,我想這是一輩子的必修課。當我再有羞於袒露自己的想法時,我學會了不強迫自己,給自己一些空間加以思考;當遇到了不公的事情時,我也學會了不勉強自己,提出訴求,拒絕委屈。
我始終堅信人再平凡再不起眼,仍有讓人欣賞的一面,也許是不經意的貼心,也許是習慣了的禮貌。
如今再想起那年入學第一天,陽光底下的我不知所措,融不進群體,開不了口說幾句話,我只想對那時的自己說不要緊,那不過是花季少年時的羞怯。而今我終究學會了在平淡的生活裡,不忘於夏日炎炎下送自己一束花,可以是洋甘菊,可以是蘆葦花,以安慰和疼惜努力而平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