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閃爍的夜》

《星星閃爍的夜》

這是發生在去年的事情。

那一夜本是令人期待的一個晚上，大哥到一家酒樓餐館訂了桌子，邀請全家人歡聚。雖只是與自家人的聚餐，並不隆重，卻小而溫馨。我喜歡家人圍桌吃飯的感覺，但家裡的飯桌只足夠三四人入座，通常是上一個人吃完後下一個人才接著吃。於是，偶爾增添儀式感確實能為生活帶來一些美感與愉悅。

那天晚上大哥是司機，父親和母親也稍作了打扮，看見母親為了選擇待會要穿的鞋子而詢問我意見，我心裡很高興，她應該多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父親腳上的那雙棕色皮鞋是大哥送的，我說他穿上之後年輕時的帥氣與魅力就散發出來了，說完我咯咯地笑起來，父親也跟著笑，牙掉了一半的他不見了眼睛。

坐上車之前，我還跟家人嚷嚷說八點的晚上竟看得見星星。母親抬頭哇了一聲，用片刻的時間觀賞這平靜的美。上了車，我們便愉快地出發了。家外是一條窄窄的小路，進來或出去的車子都必鬚髮揮禮讓精神，這麼多年來都不曾發生事故。可那一夜不一樣。

大哥的車才行駛不了不久，一輛銀色車子便在路口駛了進來，他看見了我們快到達出入口，正要到拐彎處了，而銀車只停頓了一下，那一下後，他突然踩油門，整輛車直沖我們而來，就這樣停在我們的車子前。一時間兩輛車對峙著，我們一家反應不過來。回神後，父親立刻不高興了，因為倒退回家前的停車位的話，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而出入口就在眼前。母親在一旁喃喃自語為什麼不肯讓一讓呢這樣的一句話。車裡最生氣的人是我，我打開車門正想走下去找對方理論，大哥卻喝止了我，他不准我下車。說完，他要大家坐好，就這樣慢慢把車倒退回去，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門口，把車駛進了家外的停車處，讓對方先過去。

駕駛銀車的是一個中年婦女，旁邊是個看上去有十來歲的孩子。這個孩子看著母親一臉囂張地瞪著我們一家，然後一個歉意的眼神都沒有便揚長而去。一路上我生氣得一句話都不肯說，我不明白為什麼大哥非要讓著那個婦女。

到了餐館，沒人說起剛才的事，但大哥卻在飯間主動找我說話。他問我為什么生氣，我反問他為什麼要妥協。他搖了一下腦袋，皺起眉，這樣的他看上去活像個白髮老人。

“如果你下車去理論，吵起來或打起來要怎麼收拾？爸媽還等著去吃飯，大姐和二哥也到餐館了，是不是要耽誤吃飯的時間？跟家人吃飯要緊還是理論要緊？ ”

一瞬間我竟啞口無言。

其實，我自個兒駕車時偶有不耐煩的時候，我常提醒自己不要因小失大，但讓我領悟最深的卻是那晚的事。

在煩擾的生活裡，每個人都在為了生活而努力，心情難免煩躁，有時會一不小心因小問題而鬧得沸沸揚揚，卻忘了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便是和睦。

“我不過是不想被這種無聊的事耽誤了與家人難得團聚的時間，若這樣便叫妥協，那就是吧。”

大哥的毫不在意，讓我再生氣不起來了。

飯後他給我點了一杯冰淇淋，說要給我消氣，我很開心地吃完了。父親說他也要吃，又給他點了一杯。母親說她不想一個人吃一杯，而後又跟父親搶著吃，父親又笑得不見了眼睛，彷彿剛才並沒發生過任何令人心情糟糕的事。侄兒侄女最細心，除了大哥，他們是最先跑來問說小姑為什麼好像在生氣，然後跟我碰杯子喝果汁，想辦法逗我開心。

那晚飯後回家，我抬頭看見了更明亮更閃爍的星，離家的不遠處正停放著銀色車子，它靜得也彷彿於這個安詳的夜晚裡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為了家人而妥協，其實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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