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北風的季節》

歲末了，北風吹起，是熟悉的感覺。

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北風來到之時，往年我家大樹迎接北風時都以茂盛偉岸之態相待，北風穿過夜間，枝葉婆娑起舞，盡顯嫵媚活潑之意。今年院裡的大樹在幾週以前被父親修剪掉了，他說再不剪剪，樹就要升天。因此，此時的北風少了茂密枝葉的阻擋，起舞得更調皮自在，在光頭枝椏間來回穿梭，枝椏上偶爾站著幾隻麻雀，又是一番的風景了。

歲末的風於我而言是一種提醒，也是一種追溯——提醒著我過去的年月，追溯著嫩葉發芽後的光景。

剛搬來這個小屋，我不過是十三四歲，那時我的第一篇臉書文章寫的就是北風。我深深記得，那時二哥閱畢後問我北風如何擁抱我，我支吾說就是這麼寫的。如今憶起，我才明白為何當時我要寫北風的擁抱——在年少多愁的歲月裡，獨處時最多遐想，那時每到年末讓我心裡開花的定是北風，七里香也初長成，可愛得令人陶醉，搭配北風溫柔的輕呼，我想，沒有哪個多愁善感的少年會不愛上這種被風滋潤心靈的瞬間。

之後，我的生命中出現了三毛，瘋狂炙熱地讀完她的巔峰之作後，我回歸了她最初的悸動——《雨季不再來》。第一次閱讀，我用了許久的時間，分了好幾次才勉強看完。那是三毛年少時期的情感，而年少的我卻不明白她內心的壓抑與情愫。直到如今再憶起，驚覺我似是明白了那時的她，如同於北風裡起舞的我，難以被理解，而卻樂在其中。

在那種允許說瘋話，做傻事的歲月，該是珍惜，該是盡情揮灑熱情。即使在外人眼裡不過是孩子的不懂事，卻是生命對青春有深刻體悟的烙印。在哪個年歲，就定有哪個年歲的憂愁與美好。生命該是如此才顯繽紛。

青春時期，北風就是這麼地陪我度過悲傷和快樂的日子。

其實有好一陣子，我幾乎忘了北風的存在。大學那幾年，年末我都不在家，回到家裡時已近農曆新年，那是燥熱的時候，北風早已遠去。再回來家鄉時，我才想起曾有過與北風對話的年紀。

說的追溯，是一種對未知的嚮往。可長大以後卻少了小時候的憧憬與無所畏懼。人哪，總是在懂事以後才來畏畏縮縮，而我也逃脫不了世俗的爪牙，少了年少的渴望，多了成長的顧慮，唯在北風相伴下，仍是怀揣著少時美夢，在顧慮重重之下，一步步地走。我想這大概是每個人都會歷經的轉折，尤其於這一個年頭，迷茫夾雜失落、無措，我們更是需要理清心中的煩瑣，讓生活越是簡潔清晰。畢竟在這苦苦掙扎的年代，心靈需要被淨化。

今年的北風仍是如故人般來到我家，親切之感讓過去的暖意不禁湧上心頭。人生幾何，除了賺錢、養家，過日子時順道看一看街邊景色與身邊暖意，便是生命畫卷裡最曼妙的點綴了。

今周是今年於此的末篇之作，以北風為祝福，以心靈安樂為祈願，願所有對生命尚有期許的人們能於此放下過往的焦慮，能對往後的自己加倍善待。

新年快樂。

2020 歲末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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