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書讀早班課時,每晚大概九時我便洗漱好,躺在床上醞釀睡眠的情緒。中學時期,沒有智能手機,那時不會被 “滑手機” 這件事所困擾,陪我入眠的唯有手機內存的西域男孩和野人花園。音量放低些,野人花園的那首 “Truly Madly Deeply ” 尤其動人。歌聲細緻溫柔,旋律輕快而慢悠。每回 “I'll be your dream, I'll be your wish, I'll be your fantasy” 這幾句老歌詞一唱起,紛擾彷彿就此停止,留下當時怀揣的少年夢。

歌聲於耳畔悠揚,伴隨緩緩襲來的睡意,我的中學時代就是這麼過來的。

那時我喜歡呆在狹小的房內,一個人寫作、閱讀、跳舞、唱歌、溫習。有一次朋友借了我一把吉他,弦不好,彈出的聲音不清脆,但那是我接觸的第一把琴。那時房內還沒裝上簾,百葉窗總把外頭的光熱情迎接進來,光陪著我,我拿著吉他,我學會的第一首曲是生日歌,彈時我顯得笨拙,指頭磨破了也樂此不疲,那時的樂在其中是最單純的。

在大學唸書時,我本也嘗試早睡早起,希望每日都能準時睡著、起身。後來,我發現這一切都是美好的幻想。宿捨與院系的活動有時排練到深夜一點,回去洗澡後已兩點左右,若不是隔日有早八的課,是根本無法早晨起來的。我記得有一次比賽結束,回去整理一番後已是凌晨四點,第二日七點左右起床趕著去上課,三個小時的課,有一半的時間我是靠著牆睡去的。教授忍無可忍點名詢問,知道我昨夜比賽后便要我以後若還有比賽,隔日就不要來上課,睡足睡好才來。

沒有比賽以後,我睡覺的時間便再也無法調整回來。加上室友也漸漸變成夜貓子,儘管有時並不特別忙,三個女生也會在房裡聊天至深夜才捨得睡去。

我想許多人的大學生活也是如此不健康而快樂。

步入社會,來到學校,那是早五晚九的工作。第一年,我維持了良好的睡眠時間,後來許是白天都在說話、講課,以至於一旦閒下來,我便只想放空腦袋。工作時間大多數是忙得閒不下來的,除了教課,還得與主任、學生開會,以及處理班務、安排聯課事宜、應付家長、處理文件、教案、備課,無時無刻嘴巴都不得閒。因此,那時經常口乾舌燥,不管喝多少水都滋潤不了雙唇的龜裂,嘴內也似在火燒,澆不熄滅。

每每回到家,白晝一身的勞累已把所有精力啃噬,洗澡後甚至連拿起吹風筒的力氣也消失殆盡,只能任由剔透水珠從髮根滑過髮尾落在地上早鋪好的布塊,待回神以後,地板也已染了一灘水漬。這時,我只希望把精神放於空曠無邊的位置,讓心靈來一場短暫而必要的清理和洗滌。於是,漫無目的地滑手機便是最好的一個動作。很多時候我全然不知在看什麼,只知道休息是有限的,要珍惜。

隨著教書的日子久了,我的睡眠時間慢慢被內心無法抑制的渴求縮短。我開始希望能獲得更多休息時間。於是我越來越遲入睡,但犧牲了的睡眠時間,盡是做毫無意義的事情。那個階段,是我緩緩步入空虛迷茫之時。

有好幾次,睡眠離我而去,直到隔日黎明時分我尚無法進入安穩的夢,那時的精神狀態可怖極了。身體在遊走,而精神被分離在靈魂之外的地方,卻不得不勉強撐著四肢和頭顱開車去工作。那段時間母親經常叨唸我,深怕我出了什麼意外。每次一找不到睡眠,我便會想起《垂釣睡眠》裡如兔子般跳走的說辭,可愛極了。可這兔子一走,隔日我的臉便可怕極了。

如今我雖掌握了自己的工作時間,卻也找不回小時早睡早起身體好的紀律操守,唯一滿足的是至少安穩的夢回來了。在夢裡無論花開花落,無論是否知多少,身心俱疲遠去,學好了一夜又一夜的舒心安然。

活著,最幸福的不過是夜夜好夢。

任何人事物都將隨時間的步伐改變,作息亦然。無論作息如何,在尚可做美夢時分,便盡情安睡,夢一回潮起潮落,夢一夜花樣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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