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火來了,快跑》


投稿者:陳曉芬



「兒子,火來了! 你快跑呀! 」

那是母親聲嘶力竭地喊著,最後一次對往生的孩子叨唸。活著的聲聲吶喊; 而死亡的,就算他對妳仍有再多思念,也沒辦法說出口。

生與死,在火葬場就是那麼容易區別。那母親對所愛的兒子,聲嘶力竭的最後叮嚀,讓殯儀館接體員大師兄不禁眼眶濕潤,突然好想趕快回家讓他媽再多唸幾句。

有時候還來得及被唸,也是種幸福。

大師兄原本是在零度以下的冰庫當管理員,被調到千度高溫的火葬場去。他一開始有點沒辦法接受改變。但是,人生總是要學會妥協。

同事老宅也說: 「改變吧!試試看吧!人生很短,每個人都在體驗生活。去多學一點吧!」

於是前後出版了《你好,我是接體員》、《比句點更悲傷》兩本書的大師兄,第三本書《火來了,快跑》便寫出了火化爐的後台故事,以其幽默又溫馨的敘事風格,為讀者揭開火葬場的神秘面紗,看見平常看不見的眾生相。

人到最後,可以帶走什麼呢?

在火葬場時,每當跟亡者家屬說: 「棺木裡不能亂放東西喔。」聽進去的人很少,他們依舊會在棺木裡放亡者生前愛的東西。

但那些東西都是亡者想帶走的? 或是在世的人希望亡者拿走的呢?

棺木裡面放些什麼?往生的人能收到嗎?大師兄認為,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活下來的人覺得釋懷,覺得沒有遺憾就好。

有單親媽媽受不了生活壓力,抱著女兒燒炭。身為單身漢的大師兄難以想像身為父母,到底要如何對待自己的孩子。

他只是疑惑: 身為父母,真的有權力帶小孩來這世界,又有權力帶小孩子離開嗎?

到底誰可以決定別人的人生? 到底誰可以決定別人能不能活下去?

極贊同書中學長所言: 其實媽媽不能決定小孩的死活。小朋友要不要活下去,應該是由她自己來決定。

有人一百多歲被送進來,有人還沒活著跑出媽媽的肚子,就被送進來。什麼都還來不及參與的小小生命啊! 

既然我們現在有機會參與,為什麼不好好享受人生呢?人世間的好與壞,好是一種體驗,壞也是一種體驗,享受吧!

在火葬場裡,大師兄同樣看盡人性百態。有妹妹責怪哥哥照顧不好母親,導致母親跌倒一命嗚呼; 有手足為了錢財感情決裂,但是對於照顧了失智母親十多年的哥哥而言,五百萬真的多嗎?

也有要把已故母親的骨灰分一人一半的,這讓大師兄「有時候忍不住猜想兄弟姊妹能夠要好到最後的,究竟有多少。各自結婚,各自生活,彼此有多少時間去聯繫這份感情。或許對某些人來說,這樣的感情是不需要聯繫的,也或許是種負擔。」

但,母親何辜,要這樣被分成兩半呢?

有母親三十多年過去,都放不下十四歲就溺水身亡的兒子,生前常說等她走了,要和這個兒子一起撒葬。

對此,老學長覺得那是很可怕的事。因為人各有命,生離死別總難免,學會放下是一門必修的學問。三十多年了都還沒放下,這有多累。

再說,有人問過亡者要不要和母親一起葬嗎?又或者他早就投胎了呢?有沒有可能,因為母親這樣的思念讓他無法投胎呢?

對於老學長的碎唸,大師兄沉默以對。畢竟,喪禮的目的始終是要撫慰人心的——不管是還在世的,又或者是帶著遺願,幻想活著時那些完成不了的,都需要被撫慰。

學不會放手,就只能這樣任性下去。有沒有用呢?沒有人知道。

人活著的目的是什麼? 大師兄自己是在這一行好好地看著別人,想著自己,然後有了屬於自己的答案: 趁著愛他的人、他愛的人還在的時候,及時行愛,並珍惜他現在所擁有的。

其中一段文字觸動著我的心,是大師兄寫說他的外婆和阿姨日復一日過著看不到未來的生活,他常常不明白她們為何支撐得下來。但是她們總是笑笑,說: 「這就是命呀」。

這一句話輕輕的,看似無奈,卻讓她們扛起了所謂的「家」。不管遇到多少不如意,「這就是命呀」,一說出來,就活得下去。

確是如此,人生,想得開,也就活得下去。

火葬場的揭露對業界來說,不全然都是業內人士所樂見,大師兄因此得承受一些負面的評論。是什麼動力,讓他願意承受這些壓力,持續創作?

冬瓜禮儀有限公司/單程旅行社社長「小冬瓜」郭憲鴻為本書寫推薦文透露,大師兄之所以持續創作,是想告訴大家,死亡沒有那麼可怕,要好好揮別。人們如果可以正向面對、好好處理這件事情,那就可以選擇用自己想要的方式告別。

若不是有大師兄,讀者怎有機會透過故事,反思自己生命的價值? 人到了最後,到底有什麼好爭的,到底有什麼好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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