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系《山茶花文具店》


投稿者：周嘉珉



我必須承認我原先是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來閱讀這部小說。原因無他，純碎是個人對「療愈」一詞過敏。畢竟坊間實在太多打著「療愈系」名號的作品要么是竭盡煽情地催人淚下、要么就刻意營造各種做作巧合、再不然就是成篇放諸四海而皆準的語句堆砌，讀起來味同嚼蠟，狗血矯情，還不如讀一部喪到極點的來“負負得正”。

但《山茶花文具店》有些不一樣。整部小說平和朴素，沒有任何跌宕起伏的情節，字裡行間洋溢著一股和吉本芭娜娜極為相似的淡淡溫柔。小說裡的慢節奏生活有別於現實世界中的浮躁繁囂，讓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的同時，卻又不捨得太快把書讀完。

小說以古都鎌倉為背景，以夏-秋-冬-春的時間線作為故事章節，透過主人公雨宮鳩子一年裡的代筆業務，講述了十六封代筆信背後的人情故事。以節氣作為章節名稱並不新奇，印像中渡邊淳一的小說就曾有這樣的設定。但仔細讀起來即能發現書中的四季排列其實應和了鳩子的內心成長。與其說是鎌倉的四季，不如說是鳩子心靈的四季。

<夏>

酷暑難耐，難免焦躁不安。因為外婆的去世，鳩子毫無預警地接掌了山茶文具店，成了雨宮家代筆工作的第十一代傳人。這時候的她還未完全告別過去幾年在國外自由自在的生活，也還未放下對外婆的成見與怨懟。但從代寫弔唁信開始，她學會在閱讀委託人背後故事的同時也在自我審視。她也逐漸明白代筆並不是欺上瞞下，而是一種信念的傳承。因為深信可以分擔委託人的悲喜苦痛，才能夠寫出一封封精準表達委託人心意的信件。

<秋>

蕭瑟悲涼，但細雨霏霏也是一種美。問候信要盡可能寫的普通，並不是因為寄件人對收件人不再有情，而是因為情深才懂得克制，也只有克制才得以在不打擾對方生活的情況下為對方祝福。我想鳩子也在委託人身上看見了外婆對她那深沉而克制的愛。也正因為這樣，她才繼承了外婆對代筆工作的匠人精神。一封好的信，不在於字蹟的美醜，而在於寫信人的心意。鳩子在收穫新友誼的同時，也學會不再以偏概全，不再以刻板印象來判斷人的好壞。

<冬>

冰天雪地，是清醒的認知，也是為繽紛春天的降臨所做的準備。與曾經眷戀的往事告別是件痛苦的事，就如同代替逝者給未亡人寫一封辭別信。鳩子無可避免地陷入瓶頸期，被迫學會苦中作樂。這同時也是辭舊迎新的季節。外婆的舊信件漂洋過海回到的鎌倉，鳩子是時候坦誠面對自己對外婆的真實情感。人總是在自己的思緒感受裡忙得團團轉，卻忘了凡事一體兩面，抽空聽聽另一面的故事或許能把我們從牛角尖中拯救出來。

<春>

這是一個萬物甦醒的季節，所有在冬天變質的友情和散失的愛情終將在這個季節了結。所幸揮別過去時所產生的痛苦的創傷也都會在迎接新篇章的時候得到療愈，重點只在於我們是否已經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好好地面對自己。友人的新戀情萌芽適時地鼓勵鳩子放下對外婆的愧疚並勇敢滴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給已過世的外婆寫信，其實也就是在給過去受傷的自己寫信。告別，並不一定都是悲傷的。

讀完這本書就好像陪著鳩子走完了她這一年的四季更迭。鳩子在審視自我內心的同時，我又何嘗不是在審視著自己的外強中乾？我也必須承認自己透過鳩子的四季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安慰和療愈。從情感上來說，我很能明白這部小說走紅的原因，甚至能夠想像鎌倉成為讀者們的朝聖地點。但若從理性角度出發，小說裡不少情節其實都是一般小說或連續劇的慣用橋段，我讀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嗅出了不少情節走向，因此少了一些閱讀驚喜。

所幸瑕不掩瑜，單就小川糸對鎌倉各景點的精心描繪、對文具的嚴謹考究，還有書中所收錄的幾封親筆信，《山茶文具店》還是一部誠意滿滿的小說。偶爾讀點輕鬆的，權當是給思維和情緒放個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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