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川博子《倒立塔殺人事件》


投稿者：陳曉芬



閲讀推理小説的樂趣在於，能從那些藏匿於故事情節裡的大量信息中，去發現綫索並最終推理出罪犯究竟爲何人。一旦猜出謎底，那種喜悅是懂的都懂。

日本小説家皆川博子著作的《倒立塔殺人事件》，就是一部能讓讀者享有這樣的喜悅的懸疑作品，是以太平洋戰爭末期的女學校為舞台，講述一段扭曲的戀慕，奏起一首愛的輓歌的故事。

小説中的時代背景是1945年（昭和20年），身處在空襲日益嚴重的東京，每個人都與死亡爲伍。家人死於機槍掃射、朋友死於空襲轟炸，在這當中，花樣年華的少女們無法接受教育，只能淡然地製造飛機零件。

女主角阿部欣子在戰爭期間失去了家人，之後便寄住在同學三輪小枝家。阿部在小枝的請求下，閲讀起一本由數名少女輪流接力撰寫小説的筆記本，爲了解開在女學院遭遇空襲時，莫名就葬身教堂之中的學姐上月葎子的死亡之謎。

一開始的起點，是有人在圖書室發現一本沒有書名，也沒有作者，內頁只寫著一句「倒立塔殺人事件」為標題，其他頁面都是空白的筆記本。究竟它是被混進其他書籍裡，悄悄放在圖書館的書架上，是圖書職員忘了貼書標，還是別人的藏書不小心放進去呢？

巨大的謎團誘引著少女們接力爲它寫下後續，隨著眾人不同的視角，衍生出故事中的故事的故事，隱匿在虛構創作背後的真實惡意，以少女的死亡為序曲，就此揭幕—— 厭惡與憎恨，兩種不同的感情。對於厭惡的對象，只要遠離就行了。但憎恨卻酷似深切的愛慕。蟄伏十年，仍不能了斷的恩怨……於是，內心滿是憎恨的那個「她」，準備要報復背叛「她」的人。

十年前，「她」愛著年幼的學妹，裡面不存在性的慾望，也一無所求，可學妹卻用輕蔑的眼神看「她」。十一嵗的學妹十足感受到只要一聲「跪下」，那比她年長七歲的學姐將不惜屈膝的事實。

當「她」教導學妹彈琴時，對方冷不防地，惡狠狠地壓下琴蓋。失去了手指的靈活，「她」依然沒有責備，也為不告發學妹的自己而陶醉。

可是，學妹還是背叛了「她」。當「她」協助學妹作弊，讓學妹不至於因成績退步受到體罰，被老師發現以後，學妹不僅説出「她」的名字，還宣傳是學姐逼她作弊。老師鞭打了學妹，但「她」也受了罰。老師把「她」一個人關在教師館A房間裡好幾個小時。那裡有個神奇的鏡子，在鏡中看到倒立的影像的人們會陷入眩暈與錯亂，也搞瘋自己，「她」也不例外。老師體罰學妹以後，爲此付出死的代價，學妹也轉學了。

「她」所做的一切，終究沒有得到學妹的青睞和任何回報。十年後重逢，學妹甚至把「她」忘了。

「她」渴望有人瞭解。瞭解「她」是如何地深愛著她、也憎恨著她。瞭解報復也就是最爲真切的愛的告白，於是有了後來那本來路不明的筆記本的出現，目的是逼學妹面對過去，然後無法不來找「她」。

學妹在陰差陽錯之下沒有讀到筆記本，最後是一杯具有毒性的卡羅萊納茉莉花茶害死了她，也間接導致上月葎子無辜被殺。空襲將「她」所犯下的罪——卡羅萊納茉莉的花香、腐臭，所有的一切——抹消得一乾二淨。到最後，一切皆虛無。

「『我想不論放眼我們周遭何處，就只得到一個字。』巴比塞《地獄》的一節浮現腦海。『也就是安撫我們的孤獨、同時揭露喜悅的空虛，那個廣袤的字眼——無。』 」「她」想起那本由法國作家亨利.巴比塞所著作的《地獄》一書，書的內容很陰暗，極度地虛無。那無盡的虛無與厭世觀，是可以擊垮一個人的。

喜歡一個人到心理扭曲，喪失了自我，再到殺人後自殺，如此病態的愛戀，走到盡頭，終究歸於虛無。

一部不算燒腦，但會讓人深陷其中，忍不住讀個通宵的作中作，感興趣的讀者不妨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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